说不定楼下的屋子里,都坐着丞相府的贵客。
毕竟从屋里的声音听来,不闻丞相家眷,只有两个人的声音。
陈映雪静心分析情况,正要在黑暗中寻到一条蛛丝马迹,猛地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赶忙爬到墙角边,看到院门外,又来了一队兵马。
是城北军营里的精锐,约莫百人,在一个白袍将军的带领下,他们排列在叶府大门两侧,严阵以待。
风吹过来,撩起头发往鼻孔里挠,很痒,很难受,让人很想打喷嚏,可一旦发声就会暴露自己,陈映雪不得不忍住。
他轻轻拨开散乱的头发,小心谨慎地往墙壁靠近些,竖起耳朵,继续倾听隔墙的动静。
“国舅爷,今晚请我前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
“哎!”陈映雪听到一声长叹,“将军有所不知,有一事,直叫我茶不思饭不想啊!”
“可是南越国陈兵国境一事?”
“不是。”
“那是西北王窝藏野心一事?”
“西北白无虞有不臣之心,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好在有李越大将军驻守雁门关,我等足可高枕无忧。”
“哦?那是为什么?”
陈映雪也想知道,叶平生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好奇心重,耳朵都贴在冰冷的墙壁,还在往里面挤,不想放过只言片语。
只听叶平生说:“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女有幸被天子看中,入住皇宫,犬子刚完婚,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做父母的算是松了口气,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国舅爷?”陈长路提示他继续说。
“家丑不可外扬,可……欸——是我那顽皮的小女儿啊!她今年刚过十六岁生辰,别人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纪,早有婚配,可她尚未有个着落。”
“原来国舅爷,是为郡主的终身大事忧虑啊!”
陈映雪慢慢站起来,向探出三分之一个脑袋,好歹看到了房间里的场面。
出乎他的意料,位于十二层楼的房间格外宽敞,约有两百平,雕梁画栋,陈列有无数件精美的玉器,好不奢华。
一阵浓郁的香气充斥其间。
香气来自五个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
与兰桂坊的舞妓不同,她们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舞姿一致,衣着白袍,赤裸着脚,在鲜红的地毯无声起舞,让人深感赏心悦目。
没有乐师,连个伴奏的都没有。
看着恍若天仙的舞女,观者耳边却充满了音乐。
两个老男人隔着舞女,坐在屋子两端。
二人面前各设一张檀香木材质的桌案,案摆满了珍稀佳肴,带着诱人的色泽,勾起窗外少年肚子里的馋虫。
坐在西北方的男人,正是陈映雪父亲陈长路老将军。
叶平生的目光聚焦在陈长路身。
沉默了片刻,他起身离座,举起青铜酒杯,坐在陈长路身旁,一手放在陈长路膝盖。
“陈将军!今夜邀你前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啊!”
“国舅爷但说无妨。”陈长路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却佯装不解,等他主动开口。
话都说到这份,叶平生也不打马虎眼了,握住陈长路的手,态度诚恳地说:“令郎才俊,京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小女得此良夫,你我结为亲家,那叶某,此生就无憾了!”
原来如此!陈映雪听明白了。
叶平生想假借联亲之名,消除陈长路与他的敌对关系,拉拢陈府,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势力。
邀陈长路前来赴宴,便是要强迫他应允下来,若是不从,外面等候的刀斧手便派了用场。
拿子女的婚姻大事来作赌注,老狐狸下得一手好棋啊!
陈映雪看向叶平生的目光,添了一丝怨恨。
当下他最关心的是陈长路会怎么回答。
老爹肯定知道外面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定会葬身丞相府。
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只见陈长路手抚长须,哈哈大笑,轻声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两个孩子的亲事啊!”
“如何?”叶平生急迫得近乎要贴到对方脸,握住陈长路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
窗外的陈映雪也大感震惊,心想:难不成老头子要卖子求荣?把自己卖给素未谋面的“郡主”?
在屋里屋外两个男人的目光逼视下,陈长路笑道:“郡主温柔秀丽,落落大方,更是国舅爷的掌明珠,一家女,千家求,若是犬子有那天福分,老朽自当为他感到高兴。”
“好好好!”叶平生一连三个好,“如此说来,陈将军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有何不同意的?”陈长路端正了坐姿,放下酒杯,“不过嘛!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陈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若是有机会,我想安排犬子与郡主见个面,让二人相互有个印象,时机成熟,再请普陀寺高僧挑选一个黄道吉日,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迎娶郡主。想必国舅爷是会理解我这个老父亲的吧?”
“当然!当然!”叶平生放下心来,连连点头,“我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互视一眼,齐齐大笑。
失策了!以为老爹会挣扎一下,至少做个样子,表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军人气概,没成想他都不带犹豫一下,顺水人情一般,把自己儿子给卖了。
陈映雪倍感失望,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陈长路一眼,又缩回窗户下藏起来。
我的命怎么比黄连还苦啊!
穿越之前,爹不疼妈不爱,一生下来就跟着外公外婆。
这一世,好不容易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却摊外强中干的爹。
早知如此,就不来丞相府了,瞎操什么心啊。
陈映雪听着里面的说笑声,只觉得越发刺耳。
他想离开这里,可故技不能重施,守卫增加了一倍,墙角对面就是两个甲兵。身前是十二层楼高的悬空,稍有不慎掉下去,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他只能坐在潮湿的瓦片,等宴席散去,时机出现。
风越来越冷,吹得他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当爹的坐在楼里喝酒吃肉,看艳舞,与人有说有笑,做儿子的冒着摔死的风险,蹲在高楼外面,被夜风吹得形同乞丐。
辈子没活出个人样来,这辈子也活得悲催。
难道是苍天无眼,造化弄人?
陈映雪仰头看天,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没有他要的答案。
不知等了多久,他已是腰酸背痛,方才听到陈长路说:“承蒙国舅爷盛情款待,改日我再还礼。”
“你我迟早都是亲家,喝酒的日子可多了去。”
“那可得多准备些美酒哦!”
“哈哈哈!”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护卫跟着下楼。
人散了,楼里的灯也灭了,一声清脆的锁声,唤醒了黑暗中的陈映雪。
他倍加小心地活动四肢,等麻木的躯体恢复知觉,才蹑手蹑脚地爬到墙角。
确认楼中无人,陈映雪翻身跳进走廊里。
他靠在栏杆里,看着身下蚂蚁般大小的人,大口喘息。
只见叶平生拉着陈长路的手,依依不舍地送客人了马车。
待陈府的马车消失在街道,院里的军队也随之散去。
叶平生很高兴,哼着曲儿,转身回府里,才走到前院,走廊里跑出一个人影。
“小姐,你可不能去啊!”
“不,我偏要问问阿爹,为何把我许配给陈府那小子?”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活动时间:4月30日到5月4日)
本站域名为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