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4章 巫蛊之祸(1 / 1)科创板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184章 巫蛊之祸

元狩六年的秋风卷着槐树叶扑进未央宫时,太子刘据的鹿皮箭囊里多了件要命的物什。

郭解的手指抚过桐木偶人冰凉的冠冕,十二旒玉藻竟是用匈奴贡玉打磨而成。

偶人心口七枚骨针泛着幽蓝光泽,针尾雕刻的狼头纹路让他想起二十年前河西战场上,霍去病斩落的休屠王祭天金人。

“午时三刻,太仆清点箭矢时发现的。”

霍光的声音压得极低,烛火在他年轻的面庞上跳动,“江充的人已经围了博望苑。”

殿外传来绣衣使者铁甲碰撞的声响,郭解突然折断木偶左臂。

裂开的桐木里飘出半片竹简,斑驳墨迹正是当年漠北决战前,自己写给卫青的粮草调度密文。

这封本该焚毁的帛书,竟被人临摹在匈奴人的祭天简上。

“姨丈!”太子刘据攥住郭解衣袖,玉带钩刮过老将军腕间旧伤。

那是元朔五年马邑之围留下的箭创,此刻却比刀割更痛:“这上面的血字.”

“殿下可记得上月狩猎,那只白狐如何中的套?”郭解突然发问。

他指尖抹过偶人衣襟的“刘据”二字,朱砂在烛光下泛起诡异的金粉。

这是西域龟兹国上供的孔雀石颜料,去年刚收入少府库。

五更梆子敲响时,郭解独坐轵侯府密室。案头摆着三件证物。

断裂的木偶、带金粉的朱砂、半枚匈奴箭簇。

当更漏滴到第七响,窗棂忽然轻颤,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寒气。

“祁连山的雪要封路了。”来人摘下面具,霍去病鬓角的白霜未化,“江充别院的暗道里,藏着三十车这样的桐木。”

他抛过个沾血的布袋,里面滚出未完工的木偶。

左手五指分明是握剑姿势,与刘据射猎时的持弓习惯截然不同。

晨雾未散,霍光疾步穿过东市鱼肆。

腌货的腥气掩盖了他袖中密信的羊膻味,那是从江充马夫处换来的货运单。

七日前有批标注“漆器”的木箱从太原入京,押运官正是李广利妻弟。

“轵侯请看这个。”霍光在密室摊开丝帛,太原漆器坊的徽记下,隐约可见匈奴王庭的狼头火漆印。

郭解用银针挑开夹层,几粒漠北特有的红砂簌簌而落,当年霍去病奇袭河西时,战靴里常嵌着这种砂砾。

未央宫突然钟鼓齐鸣。

老将军握紧定疆剑,剑穗上卫皇后所赠的明珠忽地裂开。

这是三年前霍去病“病逝”前,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郭解已蹲在江充别院的飞檐上。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庭前的石灯笼,晃动的光影里,两名绣衣使者正将最后一口木箱抬进地窖。

老将军眯起眼,箱底渗出的黑渍在青砖上蜿蜒如蛇,那是他在漠北战场闻了二十年的石脂水。

“嗖”的一声,青铜面具从檐角翻上来。

霍去病蒙着面巾,指尖弹出一粒冰碴击中守军后颈:“东南角第三间厢房,窗棂用的是祁连山的白桦木。”

郭解心头一震。

元狩四年奇袭河西时,霍去病曾用这种木材搭建浮桥渡弱水。

两人狸猫般掠过屋脊,却在转角处同时顿住。

地窖深处传来匈奴语的交谈声,混着铁器刮擦的刺耳响动。

“.单于要的不是太子性命,是未央宫的地道图。”生硬的汉话伴着金器碰撞声,“明日卯时,把最后十车桐木运到长平观”

霍去病的手突然扣紧剑柄。

月光斜照进半开的窗棂,江充正将一枚金狼头带钩系在腰间,对面匈奴使者的皮裘下赫然露出未央宫卫尉的制式佩刀!

“谁?!”

破风声骤起,三支鸣镝箭穿透窗纸。

郭解旋身甩出披风卷落箭矢,霍去病的剑锋已挑开匈奴使者的面巾。

那道横贯左脸的刀疤,正是三年前河西漏网的匈奴大都尉兰屠!

“姨丈小心!”

霍去病疾呼未落,地窖猛然爆出震天巨响。

三百桶石脂水化作火龙冲天而起,热浪掀飞的瓦片如雨点般砸落。

郭解在浓烟中抓住半片烧焦的羊皮,上面用血画的暗道图直指椒房殿!

五更天,霍光跪在椒房殿的药炉前,太医令的银针在乌头药渣里挑出一粒朱砂。

这抹殷红刺得他瞳孔骤缩。

三日前太子射落的鸿雁眼中,也嵌着同样的朱砂。

“霍都尉好雅兴。”

阴恻恻的嗓音惊得药炉火星迸溅。

韩说带着羽林卫堵住殿门,铁甲上还沾着博望苑的槐叶:“皇后娘娘的药渣,也是你能碰的?”

霍光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暗藏的桃木符顺势滑入炭灰。

正当韩说逼近时,殿外突然传来郭解的怒喝:“放肆!皇后凤体违和,尔等安敢惊扰!

老将军玄甲未卸,定疆剑上匈奴人的血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

韩说盯着剑穗那颗裂开的明珠,脸色霎时惨白。

那是三年前卫皇后赐予霍去病的南海鲛珠!

“末将奉江都尉之命.”

“江充算什么东西!”郭解剑锋点地,震得韩说连退三步,“滚回去告诉你主子,未央宫的地砖下埋着什么,老夫比他清楚!”

晨光初现时,三人聚首密室。

霍去病将烧焦的羊皮浸入马奶酒,隐现的墨线竟与未央宫排水暗道完全重合。

霍光忽然指向某处:“这里!上月少府修缮宫墙,在此处多用了三百斤石灰。”

郭解的白须无风自动。

七国之乱,吴王刘濞正是通过石灰标记的暗道奇袭未央宫。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二十年前,老夫在此处为陛下挡箭时,那支匈奴狼牙箭的箭镞”

“与今日木偶上的骨针同源。”

霍去病接口道,指尖摩挲着从火场抢出的半截桐木,“更巧的是,这批桐木的熏香,与李广利上月进献的安神香配方一致。”

话音未落,急促的叩门声打断密谈。

太子亲随浑身是血扑进来:“博望苑被绣衣使者围了!他们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霍光急问。

“皇后娘娘的的巫蛊偶人!”

郭解一掌击碎案几。

断裂的木茬间,露出霍去病三年前假死前埋下的密函。

当年张汤暴毙案中失踪的玉带钩图样,竟与江充今日所佩的金狼头带钩纹丝不差!

“去病,你带太子走河西密道出城。”老将军解下兵符扔给霍光,“持此符调北军,就说”

“就说匈奴浑邪王部叩关。”霍去病突然轻笑,面具下的眸光如少年时般炽烈,“姨丈莫忘了,三年前我‘战死’的消息传到漠北,单于可是连祭了三日天地。”

辰时的钟声里,郭解单骑冲向未央宫。

朝阳将他的白发染成金红,定疆剑穗的裂珠在风中叮咚作响。

宫门处,江充的金狼头带钩晃得人眼:“轵侯这是要造反?”

“老夫是来给陛下讲个故事。”郭解马鞭直指对方腰间,“元狩四年春,张汤在石脂水案中暴毙,死前攥着的半枚匈奴金印.”

他突然策马前冲,在羽林卫惊呼声中劈手夺过带钩:“和这枚带钩暗格里的印鉴,怕是能凑成完整的一方!”

玉碎声中,带钩裂为两半。

染血的羊皮地图飘落尘埃,未央宫地下的每处暗道,都用朱砂标着匈奴文字。

那正是伊稚斜单于的王庭密文!

未央宫前的铜鹤香炉倾倒在地,龙涎香灰与血污混作一团。

郭解的定疆剑架在江充颈间,剑锋上的匈奴血珠正滴在那张羊皮地图的“椒房殿“标记处。

“陛下!”江充嘶声高呼,“郭解私闯宫禁,其心可诛啊!”

汉武帝的冕旒剧烈晃动,十二旒玉藻扫过郭解手中的金狼头带钩。

老将军突然翻转带钩,机括弹开的暗格里掉出半枚青铜虎符。

与三年前霍去病“阵亡”时遗失的兵符严丝合缝。

“元狩四年秋,冠军侯深入漠北前,将此符一分为二。”郭解声如洪钟,“半枚随他埋骨祁连,半枚“他剑尖挑起带钩,“该在伊稚斜单于的金帐!”

霍光突然从殿外奔入,怀中抱着烧焦的桐木箱残片:“禀陛下,臣在江充别院寻得此物!”

残片上清晰可见匈奴祭天金人的拓印纹路,与当年霍去病缴获的王庭圣器如出一辙。

“好个忠臣良将!”汉武帝抓起案头玉镇,却在看清残片上的墨迹时猛然顿住。

那歪斜的“刘据”二字,竟与二十年前陈皇后巫蛊案中的笔迹相似!

殿外忽起骚动。

羽林卫的惊呼声中,戴着青铜面具的霍去病踏瓦而来,手中拎着的匈奴斥候仍在滴血:“禀陛下,此人从甘泉宫暗道潜出,怀中搜出未央宫铜管布局图!”

面具落地的脆响惊破死寂。

霍去病鬓角的白霜映着晨曦,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让武帝踉跄后退。

正是元狩四年狼居胥山血战留下的伤痕。

“去病.你.”老皇帝的手悬在半空。

“臣假死三年,只为查清张汤暴毙真相。”霍去病单膝跪地,呈上浸血的密函,“江充与李广利勾结匈奴,石脂水运输路线与当年张汤所谋如出一辙!”

刘据突然撕开箭袖,露出臂上溃烂的伤口:“儿臣前日查验博望苑失火,中的正是匈奴狼毒!”

伤口渗出的黑血滴在金砖上,竟蚀出缕缕青烟。

江充突然暴起,袖中短剑直刺太子。

郭解旋身格挡的刹那,霍光将药渣中的桃木符掷向殿柱。

符上朱砂遇风即燃,现出“李”字徽记!

“好一场大戏。”武帝怒极反笑,“传李广利!”

午时三刻,甘泉宫地动山摇。

当李广利策马冲进宫门时,霍去病埋伏的死士拉动机关,三百桶暗藏地道的石脂水轰然炸响。

冲天火光中,郭解护着武帝退至望楼,远处驰道上,霍光正率北军截杀匈奴接应骑兵。

“陛下请看。”霍去病劈开焦黑的马车残骸,露出成箱的孔雀石朱砂,“这些与木偶血字同源的颜料,皆出自李广利妻弟的太原漆坊!”

暮色降临时,真相大白于未央前殿。

江充腰间的金狼头带钩、李广利袖中的匈奴密信、椒房殿暗道的石灰标记,在霍光调来的三十七名墨家匠人验看下无所遁形。

“朕错怪太子了。”武帝抚着刘据肩头,目光却望向霍去病,“冠军侯”

“臣仍是已死之人。”霍去病重新戴上面具,“匈奴右贤王部已至居延泽,臣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郭解突然咳嗽不止,帕中鲜血浸透卫皇后所赠的残珠。

霍光眼尖,发现珠中空腔暗藏帛片。

竟是当年陈皇后巫蛊案的真正供词!

三日后,长安城暗流更甚。

郭解在轵侯府焚毁所有巫蛊案卷,却独留半片带血竹简。

霍光深夜造访时,见老将军对月拭剑,剑身映出未央宫北阙新添的裂痕。

那是石脂水爆炸的余威,亦似大汉江山隐约的暗伤。

“姨丈在等什么?”

“等你兄长从祁连山带回的礼物。”郭解将竹简投入火盆,火光中浮现匈奴文字:“单于赠郭将军:长平观一晤,犹念马邑旧盟。”

更漏声里,一匹汗血宝马悄然出城。

马鞍旁悬挂的漆盒中,江充的人头双目圆睁,金狼头带钩仍死死咬在口中。

霍去病的赤色大旗掠过渭水,旗角系着的,正是伊稚斜单于之子的左耳。

建章宫的铜鹤香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时,江充被铁链拖过未央宫前的青砖。

他的金狼头带钩早被百姓踩成齑粉,残破的绣衣上沾满烂菜叶与臭鸡蛋。

郭解端坐监刑台,手中捧着霍去病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匈奴降书。

伊稚斜单于次子的首级正悬在祁连山隘口。

“陛下有旨!”谒者扯开诏书,声音惊飞檐下寒鸦,“江充五马分尸,曝尸东市三日!”

刘据的太子冠冕在秋阳下泛着金辉。

当第一匹马嘶鸣着奔出时,他望向监刑台后的霍光。

年轻的奉车都尉微微颔指,三十名北军精锐突然押出列席的御史中丞。

那人袖中滑落的密信,正是江充与诸侯王往来的铁证!

三日后,甘泉宫温泉蒸腾。

汉武帝褪去冕服,胸口箭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轵侯可知这道疤的来历?”

他的手指拂过郭解呈上的定疆剑,“元朔五年马邑之围,你为朕挡下的那支毒箭”

老将军突然咳嗽,帕中血渍染红霍去病送来的狼居胥山石。

刘据捧着药盏的手猛然一颤。

这方墨玉药盏,正是当年卫皇后赐予郭解的生辰礼。

“陛下,该喝药了。”霍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手中漆盘盛着匈奴进贡的雪莲,“冠军侯已平定河西四郡,奏请开通玉门关市。”

武帝饮尽苦药,忽然抓起案头虎符:“传诏!太子监国,轵侯总领尚书事!”

玉璺的声响惊得黄门侍郎打翻砚台,墨汁泼洒在《轮台诏草稿上,那句“朕之不明”被晕染得触目惊心。

冬至大朝,未央宫铜管奏响《安世乐。

刘据身着玄端坐于龙椅之侧,郭解的定疆剑横陈玉阶。

当霍光宣读《罪己诏时,老皇帝突然摘冕起身,十二旒玉藻扫过卫皇后灵位:“朕欲效黄帝乘龙”

“陛下不可!”丞相公孙贺急跪进谏,却被霍去病的鸣镝箭射落进贤冠。

满殿骇然中,青铜面具将军踏雪而来,鱼鳞甲上犹带居延泽的冰霜:“浑邪王部三万骑叩关,臣请太子赐虎符!”

刘据霍然起身,腰间玉具剑与郭解的定疆剑铿然相击:“准!赐冠军侯节杖,总领河西军事!”

元封元年正旦,甘泉宫传出丧钟。

郭解扶着病榻上的武帝写下最后诏书:“传位太子据,改元征和.”

御笔忽坠,溅起的墨点恰落在传国玉玺的螭龙目上。

那正是二十年前霍去病补金的缺口。

“姨丈.”刘据红着眼眶转身,却见郭解已褪去朝服。

老将军的白发束着漠北狼尾,手中旌节指向祁连山方向:“陛下该去长安城头看看,霍去病新植的十万株左公柳。

新帝登基那日,长安百姓看见奇异天象。

北斗七星连珠成剑,直指未央宫北阙。

有老卒说曾在祁连山巅望见银甲将军弯弓搭箭,箭尖挑着的,正是江充未寒的魂魄。

霍光整理兰台典籍时,在《巫蛊案宗夹页发现半片竹简。

褪色的匈奴文经墨家破解,赫然是伊稚斜单于绝笔:“汉有郭霍,天命在刘。”

而那位“病逝”的轵侯,此刻正单骑出玉门。马鞍旁悬着的漆盒里,武帝临终所赐的祁连山雪水,正随着驼铃声晃出细碎的晶光。

(本章完)

本站域名为douyinxs.com 。请牢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