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楼不放外人,能进来的都是熟悉的人。
陈祉正要过?去时,又?停住。
风尘仆仆赶了一夜,刚才又?在洗手间被?她撩成这样,冲洗后?,衣着不似平常那般平整。
陈祉说?:“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许管家上?下把人打量了下,“现在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
“好的。”
许管家从来不会让少爷再质问第二句。
通常情况,连第一句都不敢出现,作为优秀的管家,要做的就是百分百贴合雇主心意,刚才之?所以多问一句,是因为见陈祉并没有到见人换衣服的地步。
衬衫稍微皱了一些,算不上?很正式,但见周今川的话本该够用。
许管家吩咐去办这件事,自己则亲自去和周今川通知一下。
医院这层楼没有专门的待客厅,又?站满保镖,周今川在走廊尽头等的人。
隔得很远,看见那位周老板后?,许管家突然醒悟他们家少爷要换一身衣服的原因。
是要将人比下去吗。
是男人这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作祟。
周今川又?被?晾了一会儿,晾到天完全?大亮,病房里的两个病人应该起来了,他没有探望的机会,只是一味地等待。
他站在窗口,顶级私人医院的视野奇佳,靠山靠水风景宜人,在物质这一块,陈祉不论对己还是人,都是用到极致。
“周老板,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
周今川回头。
他今天穿的蓝灰色调薄西装,商务型的,不是为了刻意收拾,随常也这样穿,而眼?前这位就比他正式多了,沉黑色长款西服式外套,白衫黑裤,领带夹,驳头链,晚宴级别的行?头。
不过?并没有显得刻意,挺括修身的长外套是披在肩上?的,撑起的宽阔轮廓利落又?随意,下摆刚好到长腿中间,呈微起的弧形,过?来时随步伐潇洒晃动,他单手抄兜,另一只裸露在外的手指只有一枚钢戒的装点?,折射出的一缕日光,异常刺目。
如此隆重又?从容地登场现身。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周今川和这太子爷不陌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咄咄逼人一决高下的气势,以及空气里弥漫的这股自他过?来就莫名其妙升起的硝烟战火味。
周今川坦然淡笑,“陈少。”
刚迎过?去,喉咙就被?一把巨大的力道扼住。
陈祉眼?角眯起浅薄的冷笑,臂膀的动作巨大沉着,平静地将来不及抵抗的周今川锢死在冰冷的墙砖之?上?,力道快速而狠重。
周今川只来得及干咳两声便被?压死所有的嗓音,包括呼救。
他没有呼救的必要,这里到处都是陈祉的人,他想动手并不需要亲自来。
看周今川闭上?眼?睛,呼吸中断却毫无挣扎,一副认不认命都随意的模样,陈祉猛地抽开手,面无表情地睨去,论身形他要高出一些,气场也无比凌厉,可周今川不为所动,越泰然自若越有无形的杀伤力。
陈祉不耐烦开门见山:“那个人是谁。”
“哪一个。”
“你?就别装了。”
聪明?人不打哑谜。
周今川知道陈祉有备而来,调查出什么来,无需揣明?白装糊涂。
陈祉咄咄逼人,“当?初把她丢去西伯利亚,现在呢,又?想丢去哪里?”
周今川瞳孔一震:“什么西伯利亚?”
“给你?的好姨妈留了一条性命,她却没有告诉你?吗?她的中介所不仅倒闭了,她和员工们也会面临入狱之?灾。”陈祉说?,“赚黑心钱,协助偷渡,非法移民,这些够她待一辈子了。”
“……嘉嘉什么时候被?送去西伯利亚的?呆了多久?”
周今川的反应说?明?,他确实不知情。
可这不重要。
陈祉冷笑:“怎么了,你?还想给她解释吗?再解释下你?当?年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送走没想到害她吃了更多的苦头。”
陈祉不是想帮他们梳理关系,他只是要周今川难堪悔恨,所谓为她好,反而给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周今川恍惚,没有解释的想法,如果?他想解释的话,那七年前就应该告诉她,但导致她去西伯利亚并不是他的意愿,她留在那边时,他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
他们展开少有的通话时,她是在莫斯科,他以为她一直都在莫斯科。
当?年陈祉不知情,现在不想磨叽一分钟,“赶紧地,告诉我是谁要害她。”
如果?周今川交代清楚,如果?他们联手的话,只要人还在港岛,那就没有活过?第二晚的可能。
陈祉这边不是不想抓,是压根不知道肇事者的身份,交通系统并没有及时将人拦住,离开繁华茂密的都市区,崎岖败坏的老街区更难找人,且人还有偷渡离开港岛的可能。
抓人要尽快,延迟一分钟就给对方一分钟逃离的机会。
“我也正在找。”周今川避开了他的回答,嗓门因为刚被?勒住,断断续续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到危险。”
“你?在搞笑吗。”
对方?现身挑衅,他还在痴人说梦。
“既然我们初衷是一样的,你?应该信我。”周今川说?,“我也相信你?,在没抓到人之?前,会保证她的安危。”
“七年前你?不肯说?出她的下落,七年后?你?不肯说?出危害她的仇家是谁。”陈祉拳头攥紧,若不是竭力克制早就挥了上?去,“周今川,你?到底在想什么。”
和陈祉呆在一起每一分一秒都可能有人身安全?之?忧,刚才锁喉是试探,那么下一次未必不会玩真的。
可周今川永远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这些年日复一日挂在英俊面容上?,只是这次笑得略显乏力,“把这个人交给我处理,你?只需要保护好她。”
他不是在和陈祉商量。
是告知。
是和七年前一样,陈祉就算把他蹦了,他也不会说?出歹徒的身份,陈祉除了把这项任务交给他去做,别无他法。
可今时不同往日。
陈祉知道周今川是在乎南嘉的,那么他不愿意合作抓人,只有一个原因,他们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想要亲自解决。
“这个人,和你?们周家是不是有过?什么勾当?。”陈祉唇际一扯,“应该不是亲戚吧?总之?是对你?比较重要的人。”
周今川不说?话。
“你?不说?没关系,他留下了血迹。”
“那你?们可以根据血迹去找人。”
原本寄托希望于血迹,周今川这句从容的话,让人不禁怀疑,那血迹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告诉你?。”陈祉说?,“如果?她有事的话,别说?你?了,你?所有在乎的亲朋好友,她什么下场,他们就是什么待遇。”
既然周今川不说?,那就一网打尽。
他自己不怕死,那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亲妹妹呢。
其中必然有因果?联系。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那个人,也有在乎的亲人。”周今川很平和,“和我们一样。”
这就是肇事者没有伤及到南嘉性命原因,大家都一样,亲人和爱人就是软肋。
但他们之?间,仍然是存在没有了结的仇怨的。
“还有人比她更重要吗?”陈祉忽然问。
他已经知道,当?初周今川死都不肯说?出她的位置是为了保护南嘉,她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了,如今面临危险,周今川又?为什么有其他顾虑。
那个歹徒究竟牵扯到谁,比她还要重要。
“别问了。”周今川笑笑,并不擅长说?谎,“我会处理好的。”
“你?是觉得我查不出来吗?”
周今川摇头,他并不觉得,但他会在这期间尽全?力阻止。
“信我一次好吗,陈祉。”周今川说?,“我都把她让给你?了,你?最后?给我个体面。”
已经剑拔弩张的地步,彼此谈话不必拐弯抹角。
陈祉冷笑:“让?你?是她什么人轮到你?让了?你?又?什么时候让了?你?真正让的话,不应该是七年前就告诉我她的位置吗。”
“七年前。”周今川平声,“我不信任你?。”
“现在呢。”
现在是不一样了吗,七年前他们确实年少轻狂,周今川不知道陈祉的意图,陈祉越是逼问,他越会把陈祉当?做敌人。
现在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别无选择。
周今川只说?:“现在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她。”
陈祉攥拳,青筋突兀跳着,这人未免太狂妄自大,又?是“让”又?是“替”的,凭什么?
“她以前吃了很多苦。”周今川说?,“我们家氛围不好,很多地方?苛待了她,尤其是刚来的时候经常被?欺负,有时候连热乎的饭都吃不上?。”
周家母女俩对南嘉的态度,陈祉来送彩礼时就能看出来。
但从前的种种细节,只有周今川最清楚。
陈祉:“你?们家不至于穷到不给养女吃饭的地步。”
“她是我父亲带回来的,母亲和妹妹刚开始以为私生女,从头至尾都不喜欢她,表面假装客气,背地里唆使她干活,给她吃佣人剩下的饭菜,父亲到现在都不知情,我也是后?来知道的。”
周今川说?:“她当?时瘦得一身骨头,我让厨房给她做了夜宵送过?去,她怕下毒,掀翻两次,后?来我亲自敲门过?去,当?着她的面试吃她才肯接受。”
“她其实挺爱哭的,白天满身刺,到晚上?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哭,我知道她想她爸爸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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