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元!
江芸竟然是小三元!
扬州出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三元!
神童啊!扬州出了一个神童!
江家又开始喜气洋洋放鞭炮。
众人看着黄榜上写在第一的名字, 议论纷纷,要不羡慕,要不惊讶,更有甚至嫉妒, 这些声浪汇集在一起, 一阵接着一阵, 借着夏日热浪传遍大街小巷。
“好厉害的人啊。”
“有个名师就是不一样。”
“是啊, 看来那几个苏州读书人没少给他提点吧。”
“人和人的境遇就是不一样啊,谁能想到一年前他在扬州甚至查无此人。”
“不公平, 这不公平。”程华看着那个名字, 神色青白交加,到最后只剩下悲愤,“官官相护, 官官相护。”
他动静不小, 不少人看了过去, 下意识远离了几步。
大部分读书人都不想牵扯到此事。
自来涉及科举舞弊就没好下场, 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不想掺和。
昨日有人在贡院前面击鼓鸣冤这事不少人知道, 但那几人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只隐隐听说是仪真县的人, 更厉害的还知道是为真书院的人,可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子, 知道的人却是不多的。
“你什么意思?”也有人追问道。
程华眼睛通红,神色悲愤:“这人仗着有一个好老师, 只读了一年书就敢出来考试, 买通了扬州上下, 我本以为提学官是公平,没想到他竟也如此趋炎附势,也给了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案首,好一个小三元啊,把扬州所有读书人都踩在脚下。”
人群哗然,众人四目相对,议论纷纷。
今日最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处黄榜下,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读书人,还有不少过来凑热闹的人。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有人质问道。
“对啊,有证据吗?我之前和江秀才见过一面,他说起话来文文气气的。”
“是啊是啊,我和他一起考试的,我还和他一起出去呢,他还和我说了话,可和气了。”
程华看着面前懵懂不解的人,冷笑一声:“装模作样谁不会,一个去年五月份写字还会错字,写错笔画,甚至漏写笔画的人,一年时间就能写出这样的字。”
“这,写字这事如何能伪装,迟早是要露馅啊。”有人小声说道。
程华看向那人,面无表情说道:“你可有看他参加过什么诗会,你可有看到他在众人面前亲自写过字。”
不少扬州人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没有。
这个小三元好像确实从未出现在各大诗会里,也不和其他读书人交往切磋,就连鹿鸣宴这等宴会上也不爱说话,写了几首颂诗,确实没有显出极大的天赋,也不曾动笔写过字。
“说不定人家就是不爱炫耀呢。”有人说道,“而且现在考试场内看管得这么严,作弊也不简单。”
“对啊,而且那几篇文章扬州城内也有,写得确实好。”也有人说道。
程华冷笑一声:“可他对外的也就只有那几篇文章。”
众人又沉默了——还真是。
江芸从不参加各大文会,所以大家都估摸不到他的水平,但因为考试的几篇文章实在太出色了,大家又都下意识觉得这人就是这么厉害。
私下,确实没有其他文章流传。
“说起来,五典书肆之前在他考中俩案首之后,在大堂是不是挂了一幅字,边上还有那个唐伯虎的盖章,说是江芸写的,还摆上几本他的抄书,导致那十来本基础抄写本被一抢而空,而且还是十两银子一本呢,简直供不应求。”有人回过神来说道。
“那个字我看过,还挺一般,说是刚练字没多久写的。”扬州本地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那个抄写本我也看了,顶多算是工整,不过倒也不算难看。”
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位小三元确实好低调,市面上对他的信息大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破烂事。
什么原是家中庶子撞大运,碰上状元老师。
什么出门赈灾,博得一些名声。
什么和几个苏州人玩得比较好。
这些还多亏了大嘴巴子唐伯虎宣传的,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消息,这何止是低调啊,简直是要埋到尘埃里去了。
“不过这不是也说明他认真读书嘛。”有人不愿把人往坏里想,“现在的考题都是考官们临时出的,他哪里能知道。”
“所以我才说他扬州官场都有勾结。”程华大声说道,“谁不知道现在这位扬州知府是被他的师兄推介上来的,那个江都县县令出身贫寒,人言卑微,哪里斗得过那些人。”
人群哗然,不少人欲言又止,甚至有人见情况不对,便悄悄离去了。
“你们不信?”程华见众人各异的神色,冷冷说道,“院试考试那日,他江芸好端端遭了贼,你们总该知道吧,怎么不抢其他人,就抢他。”
“被抢劫难道不是坏事嘛。”有人不高兴说道,“那日我和他都在丙字房,他进来时左手血粼粼的,瞧着可吓人了,就这样还能写出这么好的卷子,这意志力也是真的令人敬佩。”
“若不是抢劫呢,是有人找个借口把考题送出去呢。”程华冷冷说道。
“什么!”众人神色震动。
“而且他考试那日,明明时间都来不及了,为什么还能进去,就是请人去做考题了,他身边总是跟着那些苏州人,那唐伯虎性格虽然狂傲,文才却是不错的,他又没有考试,还有那个都穆,不是也没有去,都是他做题的好帮手,还有徐祯卿,祝枝山等人。”
“当时确实是王知府把人放进去的。”
“对啊,他都这样了,写卷子一点也不慌啊,小小年纪心态这么好?”
不远处,唐伯虎眉头紧皱,若非被人死死拉着,只怕要冲上去和人大干一场了。
“就任由他这么胡说八道。”他愤愤敲了敲桌子,“我听着那声音就心生厌烦,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
都穆也一脸冷色:“真是笑话,我一个好端端守着孝的人,也被卷入这些事情上了。”
祝枝山叹气:“冷静冷静,芸哥儿找你们办的事情做了吗?”
唐伯虎闻言,深吸一口后傲然一笑:“当然,我是谁,这些人我还当是什么不世人才,原来还上不了台面的小臭虫。”
“那我们先去找芸哥儿汇合,这事会有人出面的,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情。”祝枝山拉着几人匆匆走了。
没多久,下面果不其然传来衙役的驱赶声。
“就是你在大放厥词吗?”
“走走,跟我们走。”
“你们不要围着看热闹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几个衙役团团围着程华,面无表情说道:“走吧,跟我们走吧。”
程华看着他们,理了理衣摆,傲然说道:“勇者不畏,何忧何惧。”
—— ——
“你现在还有心情来我这里?”林徽看着光明正大来到自己书肆的人,惊讶说道,“你这一脑门官司,是一点也不害怕啊。”
江芸芸歪头:“内省不疚,何忧何惧。”
林徽立刻竖起大拇指,大肆夸道:“算你厉害,这小三元活该是你的,就这份心态,满扬州也找不到几个。”
江芸芸咧嘴一笑。
“说吧,我们小三元来我这书肆干嘛呢?”林徽和颜悦色问道,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唐伯虎等人可不在,一大早就拉着其他几人火急火燎跑了,还问我借了十两银子,说有用,我喊他也不回头。”
江芸芸捧着茶,眨了眨眼:“枝山跟着吗?可别让他太冲动了。”
林徽耸了耸肩:“跟着,我可拉不住他,还要你亲自上手呢。”
江芸芸捧着茶喝了几口,也没着急开口。
林徽就陪她在一侧安静坐着。
两人坐在小隔间里,今日的读书人大都在街上晃荡,正堂里顾幺儿正和郭掌柜的儿子郭俊正排排坐着,一人捧着一叠糕点,吃得开心。
“你说我一个读书人好端端也能有这么多麻烦。”江芸芸放下茶盏笑说着。
“跖之狗吠尧,非贵跖而贱尧也,狗固吠非其主也。”林徽笑说着,“你这颗小树苗可是我押宝的人,被风催之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么优秀。”
江芸芸笑了笑:“你是不是整天拿这些话糖衣炮弹糊弄唐伯虎的。”
林徽歪头一笑,眉眼弯弯。
他长得秀气,这么一笑平添几分促狭。
“你印刷一本小册子要多少钱啊?”江芸芸说回正事。
林徽漫不经心说道:“这可不好说。”
“如何不好说?”江芸芸不解。
“若是寻常人,那开印至少要三十本起,一本成本价一百文,至少三两银子,还要给我寄卖费,工人费,零零散散五两银子是至少的。”林徽捧着茶盏笑说着,可随后看向江芸芸话锋一转,“可要是我们小三元嘛,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江芸芸认真说道:“洗耳恭听。”
“你可是我压的宝啊。”林徽靠了过来,眸光似碎星,“怎么也该便宜一下。”
“怎么便宜?”江芸芸又问。
“但毕竟在商言商,我就是再押宝你,我也有这一屋子的人要养,基本的费用还是要的,但寄卖费,人工费却是可是买一个面子给你省了的。”
江芸芸哦了一声:“那就是三两银子?”
“对。”林徽笑眯眯点头,捧着茶盏抿了一口。
“那我若是想要三百本呢?”江芸芸冷不丁问道。
林徽一口气没上来,吓得咳咳直响。
“我可以没钱给你糟蹋。”他擦了擦嘴角,见她如此一本正经,继续说道,“我真有一大家子要养的,开印三百本数量可不少,虽说印刷会便宜一点,但寄卖费我可要给你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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