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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华夏不是罗马

荷兰使者挎着佩剑踱步进入营帐。

入目所见,就是一摊血迹,和两块沾满鲜血的长条玉石。

在欧洲颇有名望的卫匡国教士,满头鲜血,出气多进气少,遭羞辱扒了个精光。

一个中土将领正给他套着一件袖仅遮肘的短衣。

随后拿着一把洪沙短刀,剃去其头顶的发须,仅仅留下一小撮长发。

其余战战兢兢的传教士和通事,正屏气凝神的听着明国王储的斥骂。

“你们关于中土和东虏人的书籍有太多谬误。”

“这不单单是西方列国要看的,更是要给后世人看的。”

朱慈煊声音冰冷:“不能出错,懂吗?”

南怀仁几人垂下头。

耳朵仔细听着中土年轻的官员翻译。

“游记也好,故事也罢,都要对得起真实的历史。”

“汉人愚昧,满人勇敢,你们指望全世界的后人会从中看到什么?”

“论,就好好论。”

“你们就别去中土了,老老实实在孤身边记录。”

“记述,论一本鞑靼之败,月月写,年年写,每个月都送去欧洲。”

“让那些教皇国王知道,让那既不神圣又不罗马的皇帝知道。”

“罗马被蛮夷击败覆灭,但华夏不会。”

朱慈煊手指指向三个比利时传教士的为首者:

“你们是因中土教徒礼仪而返华夏,就该知道中土礼仪对汉人有多么重要。”

“这不是一个鞑靼族征服文明,而是在覆灭一个文明。”

“这是奥斯曼覆灭罗马,孤是另一个君士坦丁十一世。”

“南怀仁。”

直到潘璜重新喊了两声,南怀仁才回过神来,俯首道:

“贫僧在。”

朱慈煊神情一怔,脸上露出些许迷茫。

听错了?

我穿越的世界真是道佛主三位一体的世界?

没等到中土太子的回应,南怀仁抬首瞥了一眼,声音提高:“太子殿下有什么要小僧做的吗?”

陈安德眼见卫匡国只剩半条命,这时也气顺了。

心情平复,思索几息,开口解释道:“殿下,天主教士在东方传教。”

“相隔数万里,语言文字皆不相通,他们就把自己比作佛教相似的宗教,翻译时也叫自己僧侣。”

朱慈煊缓缓点头,本土化嘛。

“你把我刚刚那番话如实记录。”

“再写上,鞑靼屠杀我中土三千万人,覆灭文明,犹胜蒙古。”

“但不知欧洲有几个三千万人口。”

“若不怕,那就像教皇法比奥一样发几封慰问信。”

“若怕,孤不要他们的十字军,只要他们给予武器支援。”

“孤可与西方列国做一个绅士协定,拖住拦住鞑靼人,不让他们西征,和威胁各国的殖民地。”

君子协定:双方制定协定时,对方会比较相信你的承诺。】

满人不西征,不代表汉人不西征。

代清不威胁殖民地,不代表大明不威胁。

南怀仁俯身:“是。”

朱慈煊深深看了一眼南怀仁。

其他传教士他没印象,但南怀仁作为康熙的老师,还是挺出名的。

顺康雍乾都是通过传教士,熟知西方列国情况,乃至他们自身就精通数学物理地理。

甚至乾隆和路易十六是笔友,交往不浅。

当然,出于某种原因,西方科学没有在代清朝传入民间,只在皇室交流。

这些传教士对中土人高高在上,但技术知识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替大明制造火器,传播科学。

至于和西方联系,买火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希望其他国家出动,牵制荷兰人。

代清要是真和荷兰人勾搭在一起,对残亡的大明就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朱慈煊的视线转到荷兰人使者身上。

正儿八经的打扮,头上戴着荷兰国徽的三角帽,深蓝色的军服有着华丽的巴洛克装饰,袖口领口装饰着蕾丝。

荷兰人本来气势汹汹的进门,瞧见卫匡国的惨状后,微微收敛。

肃立听着朱慈煊的话,面上神情不定。

等看到明国太子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荷兰使者霎时昂首以对,率先发难。

“中土太子为什么如此对待罗马传教士,难道不怕南洋尊奉天主的我国和西班牙的大军吗?”

朱慈煊冷哼一声:

“孤这是与卫匡国教士,有些分歧,产生的些许冲突而已。”

“怎么,你们荷兰人又想参与进这次宗教分歧的冲突吗?”

不但荷兰使者,连带南怀仁柏应理等人,闻言都一时色变。

就连已经半昏迷的卫匡国听到宗教分歧冲突几个字,都颤抖起来,摆动脑袋。

朱慈煊笑道:“对哦,你们刚打完三十年的战争。”

“看来荷兰人这十几年海贸收益不小,已经休养生息的差不多,做好再来一战的准备。”

三十年战争,从神罗内战演化成全欧混战。

神罗损失人口过半,西班牙失利衰落,荷兰独立继而成为海上新霸主。

是这个时代每个欧洲人的痛处。

没有一个欧洲人想再来一场。

乘势崛起的荷兰更不想。

更别说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巴达维亚官员,如何敢扯进这等大事。

眼见朱慈煊言辞犀利,直攻要害。

荷兰使者摸不准传教士和中土到底有什么矛盾,闭上嘴巴,沉默以对。

过了一会儿,在朱慈煊似笑非笑的打量下,荷兰使者扯开话题:

“太子,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我国在洪沙瓦底的商馆。”

“我们与洪沙瓦底贸易已有几十年,开设商馆也有三十四年,太子征服洪沙,我们的商馆也遭受战火波及,损失不小,大明国理应赔偿我们。”

荷兰主要活动于南洋群岛,但巴达维亚需要大量的大米和制造火药的硝石。

洪沙瓦底恰好是主要输出地,荷兰在下洪沙每年有两万英镑的贸易额。

朱慈煊下意识看向被剃发易俗的卫匡国。

洋大人又来找你要赔款了。

荷兰人这么猛吗?

谁给的勇气?

海上马车夫,敢来碰瓷我这巨象车夫。

大明在下洪沙聚兵十万,他们在爪哇有多少兵力敢来打。

朱慈煊冷静相对。

除非。

这马车夫在这玩开窗先拆屋顶。

朱慈煊面色不变:“你们和郑延平开打了没?”

荷兰使者怔了一下,洪沙的大明竟然知道几千里外的沿海之事。

“太子多虑了,我们和国姓爷贸易不绝,相处和睦,国姓爷前几年在福摩萨岛征税我们也同意了。”

“福摩萨岛?”

陈安德出声:“殿下,福摩萨岛就是夷州岛。”

荷兰使者点了点头:“只是国姓爷前年攻打中土失利,民间传言国姓爷要出兵福摩萨。”

“但这消息也传了快两年了,今年国姓爷也与我们福摩萨长官无事发生。”

“殿下,国姓爷既然是你们大明的王,请你去信告诉国姓爷,大明立足洪沙,无需再去福摩萨。”

“如此,我们在洪沙瓦底的商馆损失可不再追究。”

“此外,我们也能便宜卖给太子火炮火枪,收购大米,用以资助大明军费。”

“两国和好,我们也十分愿意与国姓爷在东海贸易。”

荷兰使者顿了一下:“只要大明交出何斌这个叛徒败类,我们可立即与大明邦交,互为友好。”

朱慈煊问:“何斌是谁?”

荷兰使者:“一个汉人,一个叛徒。”

“他是我们荷兰在福摩萨的包税通事,为我们工作了近二十年,前年私售货物,以至于罚款让他跑到国姓爷的土地上。”

“就是此人,不停撺掇怂恿国姓爷,恶化我们两国的关系。”

朱慈煊继续问道:“给你们做了十几年的包税工作,哪至于为了区区罚款就放弃旧职?”

“你有没有什么隐瞒?”

代清那些反正大明,两边横跳的官员,都是代清要去他们官职才弃清投明的。

朱慈煊不信,一个汉奸为了些许罚款就突然爱国了。

嘴上都是国家,心里全是生意。

荷兰使者咳嗽一声:“确实就是这么简单,何斌贪财吝啬,才背叛我们荷兰人。”

朱慈煊再次发问,荷兰使者依旧维持那番说辞。

这时,传教士中的一人忽然出声。

“太子殿下,我知道。”

朱慈煊与荷兰使者闻声望去,后者一眼认出这个希腊人。

来麻六甲没两年,就混迹进各大苏丹国的王室中。

还替两个苏丹国出使过巴达维亚,会见总督。

此人定然知晓荷兰殖民地的情况。

当即以眼神怒视威胁。

朱慈煊看了一眼荷兰使者,又向希腊人问道:

“你是康斯坦丁·福尔康,给传教士们做翻译的?”

姓名:康斯坦丁·福尔康二流文臣

年龄:22

官职:希腊人,翻译通事

统率:40武力:42智力:72政治:75】

“太子殿下知道小人名字,小人万分荣幸。”

潘璜见其言行,觉得有点熟悉。

“小人是在麻六甲,替卫匡国等人询问去往中土澳门的商船,亚齐国误会我和他们是一起的,才把我抓来了。”

朱慈煊摆手,不太在意:“你说你知道何斌为何叛逃荷兰人,直接说。”

康斯坦丁抿了抿嘴唇:“小人不知道什么何斌。”

“但知道荷兰人为什么要罚款?”

“而且那罚款绝对很重,重到一个十几年的老包税人也要叛逃。”

康斯坦丁解释道:“太子殿下,国姓爷在中土沿海垄断商贸,荷兰人很难绕过国姓爷和中土贸易。”

“去年,鞑靼人因为国姓爷的军队,开始在中土禁海,荷兰人连最后的一些走私都没有了。”

“货物短缺,物价高涨,所以荷兰人向福摩萨岛的土著,可能就是汉人,征税。”

荷兰使者怒骂道:“住嘴,你这堕落的异教徒,没落的文明残渣,贫穷的寄生虫。”

朱慈煊扭头示意。

马宝立即抽刀,营帐中的侍卫也纷纷抽刀对着荷兰使者。

见状安心的康斯坦丁继续道:“不止福摩萨岛,就连他们在东方的大本营爪哇的巴达维亚也是这样。”

“太子殿下,亚齐苏丹国刚刚朝贡臣服你们,你应该知道苏门答腊各国因为海贸逐渐强大,脱离了亚齐苏丹的属国身份。”

朱慈煊点了点头。

“但爪哇也是这样的。”

“爪哇的马打兰国独大,他们的国王阿莽库拉特起初和荷兰人贸易,但他们的属国也开始脱离管控,国王就慢慢与荷兰人断绝贸易。”

“前几年更是封锁了所有港口,不准任何人出海。”

“荷兰人别无他法,只能攻打亚齐苏丹的巨港,大明的旧港。”

“贸易下滑,为了东印度公司的收益保证,荷兰各地总督就纷纷向土著百姓征收人头税,巴达维亚的汉人跑到了洪沙。”

“福摩萨岛的何斌应该也是察觉荷兰的胃口太大,要吞并他的所有财产,才投奔国姓爷。”

一下就连起来。

为什么那么多南洋汉人放弃几百年的家业,跑来洪沙瓦底。

亚齐苏丹国为什么找大明求援。

郑延平收复夷州岛,估计也看出了荷兰人的虚实。

两个国家都对你禁海贸易,不知道是你荷兰倒霉,还是因为你罪孽深重。

朱慈煊望向荷兰使者,后者正咬牙切齿的死盯着康斯坦丁。

荷兰使者打算破罐子破摔,转首拱手道:“太子,只要许诺国姓爷不攻打福摩萨岛。”

“两国开始贸易后,我们巴达维亚和福摩萨岛,愿意每年资助朝贡大明两万两白银,百条火枪,硝石火药十桶,箭支十万。”

“马都八城的荷兰船可以撤离,苏门答腊的巨港,可以与亚齐苏丹国和大明一同贸易收取关税。”

荷兰使者郑重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条件。”

“马都八,马都八还有你们?”朱慈煊望向邓士廉。

“白文选还没攻下马都八?”

他这几天连轴转的接待各路使者,准备对付吴三桂,还真没关心另一路军队的情况。

在朱慈煊的预想中,马都八就算麻烦些,但有白文选这个一流武将出马,也该是手到擒来。

邓士廉:“殿下,巩昌王说马都八城坚不下阿瓦,临海有大船策应,火炮连绵,若不围攻数月,只能接受别岱蕴的投降。”

荷兰使者昂首以对:“洪沙国的别岱蕴,出钱借用我们的军队战船,只要太子答应条件,我们立即撤兵。”

“我们非是惧怕国姓爷的军队,去年也派出了一只军队去福摩萨岛驻守,真打起来,胜败难料……”

朱慈煊摆手打断其的话:“孤知道,你们想要的是和中土的贸易。”

“什么条件,其实关键还是贸易。”

朱慈煊直视荷兰使者碧蓝的眼睛:

“也许郑延平只是想要夷州岛作为后备,但孤更想要被你们占据数十年的大明故土。”

“亚齐苏丹只是我大明的附庸,我们都要管,何况夷州岛是大明直辖的领土。”

“打吧,你们和郑延平打起来,孤也去马都八会一会荷兰的海上马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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