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韵莲再度离开何耀宗的别墅时,在何府门口,她正好撞见了从一台宾利车下来的许家炎。
这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彼此还是认识的。
只是利韵莲此刻仿佛心事重重,甚至顾不得礼仪,连许家炎和她打招呼都没有听见,便了自己的专车。
许家炎也没有在意,继而走到门口,朝着门口执勤的安保人员打了声招呼。
“事先有和何先生预约过的,劳烦与何先生通报一下,就说许家炎求见。”
“不用了许先生,何先生交代您过来,让我们直接带您去就行了。”
跟随安保人员进入何耀宗的别墅区,许家炎一时间不禁咂舌。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何耀宗的这处别墅拜访,倒不是惊诧于何耀宗的别墅是何等的豪华。
只是这处别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让许家炎有一种进入了某处戒备森严的军事重地的感觉。
来到何耀宗的书房,待到随行的安保人员退出去之后,许家炎与何耀宗一番寒暄,许家炎率先打开了话茬。
“老弟你还是厉害啊,当年鬼佬有心整我,能只在监仓里待个半年,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你倒好,从头到尾迫到鬼佬喘不过气来,就连卫奕信,也不得不为之让步,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真的是一个连中六都没念完的屋邨仔吗?”
许家炎这番赞叹是发自内心的。
他与何耀宗不同,他出身的起点不可谓不高,自身学识渊博,又是港岛持牌的大律师。
但他昔日被鬼佬修理入狱,还能在监仓中运筹帷幄,控制新记屹立不倒这点功绩,与何耀宗比起来似乎还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听到许家炎吹捧,何耀宗也只是笑笑。
旋即直接问道:“许先生,是不是大圈豹唤你来传递什么消息了?”
许家炎点头:“没错,石先生已经来港岛了。
他提出今天晚八点,想请你在湾仔的蓝森餐厅喝两杯。”
“下次石先生想要见我,直接来这边找我就好了。
他要是认不得路,我可以派人去接他。”
许家炎又摇头:“不是,今晚七点半,他在湾仔还约了蒋天养见面。
何老弟,你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当是我们华人社团为数不多的傲骨,也许石先生有意邀请你前往内地投资了!”
……
晚七点半,湾仔蓝森音乐餐厅。
悠扬的小提琴曲下,许家炎领着蒋天养来到了一处圆桌前。
石勇坐在一张软椅,正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令人陶醉的音乐。
“石先生,蒋天养来了。”
在轻唤一声石勇之后,许家炎又凑到蒋天养耳边,低声道。
“石先生在这边,不喜欢别人透露他的身份。”
说罢,许家炎并非常识趣的离开了这边。
蒋天养一头背头梳的一丝不苟,一身深色西装,搭配一条蓝白格的领带,让整个的精神都拔高了不少。
他在曼谷也算是颇有家财,没少和泰国的那些达官贵人打过交道。
但他可以肯定,还没有哪一个高官,能像石勇这边有压迫感。
他就坐在那里,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下打量着自己。
眼神里虽然带着笑意,但却让一向颇有涵养的蒋天养感到分外的拘谨。
“石先生!”
蒋天养挤出一个笑脸,向石勇伸出了右手。
打量了蒋天养几眼,石勇同他握了握手,随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蒋先生,听说你在泰国曼谷那边,是非常优秀的华人商会领袖?”
蒋天养坐到石勇旁边,跟着打起了哈哈。
“石先生这是哪里的话,优秀的华人实在太多了,我蒋天养实在是排不号。”
石勇浅笑一声,并没有去接蒋天养的话茬。
反倒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许家炎讲,你们洪兴也有兴趣去大陆进行投资?”
“石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个正经的华人商人罢了。
这次受我大哥蒋天生的邀请,来港岛配合恒耀置业的何耀宗演一出戏。
其实我并不是社团成员诶!”
“那就是说蒋先生对内地的生意,并没有多大兴趣?”
蒋天养赶紧矢口否认:“不不不,石先生,我很有兴趣!”
石勇微微摇了摇头:“蒋先生,你说奇怪不奇怪?
在十年前,大陆那边的特区刚刚发展的时候,我们招商部门是想方设法的从外边引进外资。
一晃十年过去了,谁也没能想到特区那边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现在招商部门考察投资,一年到头根本忙不过来,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蒋天养赶紧接过话茬。
“那是内地有这个发展潜力嘛,石先生,我都敢保证,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觉得特区发展的未必会比港岛差!”
“蒋先生,我看你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石勇止住了笑脸,旋即开口道。
“以前是特区这边求着别人过来投资,现在是别人求着进入特区投资!
你什么身份?特区缺少你这点投资吗?”
石勇说着从兜里摸出一盒双喜香烟,望着面色有些尴尬的蒋天养,继续说道。
“如果蒋先生实在是想进入内地投资,那内地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供你选择的嘛。
不一定非要在特区,内地还有很多偏远地区,也是亟需建设的!”
蒋天养当即回过神来。
“石先生,我哋泰国这些华人,也是知道自己的根在何处的。
如果可以,我想为大陆捐几所学校,捐两个体育场。
所谓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好了蒋先生,有机会,让你大哥来找我谈谈。
大陆的营商环境是公平公正的,我们随时欢迎有识之士,进入内地投资。”
不等蒋天养把话说完,石勇便出声打断了蒋天养的叙说。
只是没等蒋天养接话茬,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旁边传了过来。
“石先生,蒋先生,没有打扰到你们谈话吧?”
二人相继回头看向了一旁,发现何耀宗脸挂着淡淡地笑容,正好来到了这张酒桌旁边。
出乎蒋天养意料,石勇当即站起身来,面带笑意,向何耀宗伸出了右手。
“你来早了,现在才七点四十不到。”
“石先生,我知道你忙,为了不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所以就早点过来陪你饮两杯喽。”
就在石勇招呼何耀宗落座的时候,许家炎适时走了过来,拉着了蒋天养。
“蒋先生,我想在中环那边开一家泰国餐厅,正好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向你请教一下。
要不我们去那边聊两句?”
蒋天养讪笑一声,知道自己与石勇的谈话结束了。
当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向何耀宗与石勇二人打了个招呼,随即陪同许家炎,前往了另外一张酒桌。
待到许家炎与蒋天养离开之后,石勇率先开口了。
“何耀宗,我总感觉你这个人,好像有些排斥我们一样。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让师爷苏来和我打声招呼?
你知不知道要是那一关你没有扛住,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石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罢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中英联合宣言有规定,如果英国人有些事情闹得太过分,我们内地完全有资格申请干预。”
石勇说着顿了顿声,旋即又睇了何耀宗几眼。
半晌,他又再度开口道。
“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一句话,我深感赞同!
你本来就是港岛土生土长的市民,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做出什么选择,再怎么选,也改变不了你是港岛人这个事实。
除非你想做汉奸!”
何耀宗笑笑,知道石勇话还没有说完,当即没有应声。
石勇继续说道:“你也不必过于忌惮我们,和英国人不一样,我们不会把任何港岛市民当成是自己的狗!
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七年之后,港岛一定要天下太平!”
“我懂!石先生,你特地约我出来见面,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情的吧?”
“当然不是!”
石勇一手撑在桌面,身子微微探向了何耀宗。
“有收到消息,港督府这边,准备将你的屋邨救济会转型为一个市政组织。
届时卫奕信,很可能会用一个立法委员的身份做诱饵,引诱你去答应这个条件。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是一个圈套,你不要当!”
“石先生,现在港岛毕竟还是由鬼佬话事,他们要给我下什么圈套,我还躲得了吗?”
何耀宗说着顺手拿起石勇丢在桌的那包双喜烟,抽出一支,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却是之前从李文彬那拿走的那个。
这回落到石勇静待他把话说完了。
点燃一支烟,何耀宗悠悠开口道。
“忘记和石先生你解释了,我之所以这么早过来,就是料定你和蒋天养聊不了几分钟。
为什么?原因非常简单!
像我们这种人,不管做过什么事情,背后的身份注定不如一个议员来的光鲜亮丽!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以后与石先生与我碰面回去作报告,我不希望你和人家讲你是与一个社团分子碰头,而是与某个商会的会长,亦或是港岛的某个议员碰头!
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石勇不免更加沉默。
在确定何耀宗把话说完之后,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坐正身子,开口道。
“我欣赏你的追求,不过你要搞清楚,如果你接受了英国人的诱饵,接下来你会面临什么。
你的资产我已经专程找人做过调查了,对于港岛庞大的房市,只是杯水车薪!
哪怕财政司配合你,庞大的财政支出拖都能把你拖死!”
石勇说着将面前的烟灰缸推到何耀宗面前,低声道。
“到时候你除了得到一个名声,一无所有!”
“我不在乎,能让我进入立法委员会,我相信自己能够让港岛变得更好一点。
我的钱够盖几所房子,就盖几所房子够做几起慈善,就做几起慈善。”
石勇闻言,已经变了一番神色。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要说他不爱财,当初在尖沙咀和新记抢地盘,在濠江抢叠码生意,那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石勇曾经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但是后来何耀宗为九龙城寨的居民修建安置房,为和联胜的底层会员创办共济基金会,那也是实实在在拿了真金白银出来的。
石勇之前在港岛这么多社团摸过底,从没见过哪个社团人物能似何耀宗这般,十几亿现金眼都不眨一下拿出来做救济项目。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的胆色还远比许家炎这些人醒目,哪怕与鬼佬在明面的舆论交锋,也能丝毫不落下风!
虽然这背后有内地的暗中相助,但这份豪情,就值得石勇对其刮目相看了。
“何先生,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讲的了。
现在我只和你说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内地永远都是你背后的靠山!”
“多谢!”
……
这边何耀宗还在与石勇推杯换盏,那边蒋天养已经结束了和许家炎的交谈。
起身之后,蒋天养几度看向了何耀宗这边,盘算着是不是该过去再搭几句话,但转念一想,蒋天养觉得还是算了。
随后他走出餐厅,乘车回到了东半山蒋家别墅。
别墅内,已经从欧洲度假归来的蒋天生,早已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怎么样,谈妥了没有?”
蒋天养难得在自己大哥面前露出一抹颓色。
“大哥,我现在才是真正的羡慕你!
挑,想不到这年头,爱国还要讲究身份。
像我这种泰国籍的华人,都不如你一个社团龙头在内地吃香!”
问蒋天生要了支哈瓦那雪茄,蒋天养点燃,坐到沙发,如是对蒋天生感叹道。
蒋天生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俗言道锦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当年大陆需要引资的时候,不见你去投钱,现在发展起来了,你去抱人家的大腿,不怪人家要给你脸色看。”
蒋天养叹息道:“我也是出了力的,这次为了帮何耀宗抓纳洪那个扑街回来,我和唐人街的那些大佬可是担了很大的风险!
如果让泰国人查出纳洪的事情和我们有关,整个曼谷的华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人家大陆有什么关系?”
蒋天生这句提问,顿时叫蒋天养不知道如何去接话茬。
是啊,政治部是否与人体器官走私组织勾结,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就算查出来了,也没法查到纳洪的头去。
他蒋天养凭什么去和内地表功,再说了这种事情,在人家眼里能算得是功劳吗?!
见到蒋天养说不出话来,蒋天生把手搭在蒋天养的肩膀。
沉声道:“我觉得你也不必过于懊恼,至少在我看来,何耀宗还是买你这个人情的!
你想把泰国的资产转移一部分到内地去,不如去和他交涉。
以我对何耀宗的了解,他肯定会帮你这个忙的!”
“何耀宗有这个本事?”
“不好说,但是我觉得他近段时间干出的这些事情,足够内地卖他一番面子了!”
蒋天养捏着雪茄抽了一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骂一声。
“挑!太久没在港岛了,好多东西都分不清楚。
不过老豆那句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临终遗言,我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有时间我找何耀宗好好聊一聊,争取也把一部分资产转移到内地!”
蒋天生跟着点头:“我也睇好内地的发展,现在港岛各行的大生意,已经被人做到头,内地才是我们这些人的希望啊!”
铃铃铃
就在蒋天生刚刚感慨完的时候,蒋天养丢在茶几的手提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摁下接听键,发现是一则来自泰国的转接号码。
待到提示音响完之后,帕颂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蒋先生,方便说话吗?”
“方便,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这样的,宋卡市那边的人,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有人查到我们的头来了?!”
蒋天养脸色一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帕颂有些心虚地回应道。
“那倒不是查到我们头来了,就是唐人街的闫先生,好像被人盯了!
今天下午张汉守带着警察来唐人街这边了解了一下情况,找到闫先生面谈了一番。
闫先生知会我,他们好像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让我来问问您,之前在医疗船的手尾,是否处理干净了……”
蒋天养的眉头不由得皱紧。
曼谷唐人街的闫润礼,是他多年的故交。
如果不是卖他蒋天养面子,也不会前往宋卡市,特地以探视的名义,去查证纳洪疗养院的地址。
现在纳洪被人从疗养院劫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纳洪的那些心腹不用想,也该明白纳洪出事了。
而且纳洪是在进行换心手术之后被劫持的,为其提供心源的李咏芝,正是土生土长的港岛人。
张汉守那群人很容易就会把纳洪的失踪联想到港岛这边,在查阅了近段时间的来访记录之后,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放到闫润礼的身,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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