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3章(1 / 1)泽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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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秋按着指尖,既然谢翎邀他明日同去,他便去瞧瞧到底是什么问题,于是点了头。

谢翎在心里松了口气,至于明日要怎么把方才瞎编的话给说圆了……那就明天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沈辞秋为了方便他俩在屋里说话,隔音结界一直没撤,他在桌边坐下,准备闭目养神,这时候门板敲响,是小二把谢翎方才点的菜送到了。

隔音只防外界听屋里动静,不影响外面声音传入。

谢翎开门,发现门外是两个人,一个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菜肴还有酒壶,而另外一人手里则足足抱着一大坛子酒。

原来谢翎点了酒,老板怕一壶不够怠慢贵客,索性让人直接送一坛过来,酒水管够。

知道屋子是两个人住,因此筷子和酒杯都是双人份的,小二把酒菜在桌上布好,放下东西就规规矩矩出去了。

虽说辟谷后可以不吃饭是很方便,但吃好吃的东西本是一种享受,所以得空的时候,谢翎还是很乐意品尝美食的,人生在世,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干巴巴活着多没意思。

修炼、看话本吃东西,赏景赏美人图,对谢翎来说都是乐趣。

谢翎在沈辞秋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他:“一起吃点儿?”

他点的菜不算多,拿来下酒用,一道香辣的鱼,一道甜辣的鸡丁,还有个酸甜口的里脊,和一碗单独装着的酥酪。

专门点了甜味的菜,就是顾着沈辞秋的口味。

那碗酥酪一端上来,奶香与甜味就浓郁扑鼻,小二布菜时,谢翎就示意搁在沈辞秋手边,沈辞秋看在眼里,知道酥酪是给自己的,但没有动。

越是与正事无关的小事上,沈辞秋越不需要谢翎的这种优待。

谢翎此人,张扬时一团火能照亮整个冰天雪地,收敛时,涓涓细流暖丝丝淌进来,一点点捂热你的指尖,慢慢烘着冰凉的心。

无声无息,却渗透在每一处,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沈辞秋抗拒这种侵入。

他宁愿真刀真剑与人相斗,或者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也可以,血与算计才能让如今的他舒适,在阴云与恨意里,他才会安静又痛快。

偏偏谢翎不肯放他清清静静待在雪原。

这鸟妖聪明又危险,肆意妄为,看着笑吟吟,实则很强硬,跟他吵过几回僵持过几次,会让沈辞秋产生错觉,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但他是为复仇而存在的鬼,怎么可能做回普普通通的人。

他不能从雪原里出来。

虽然他看到雪原外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点了把火,好像可以让在风雪中无家可归的人取暖,但是他那双染过血的眼睛……看不清啊。

如果他信了,轻易地踏出去,结果发现那火光不过镜花水月,又是一场骗局……

那他连雪原这片苦寒的地方也留不住了。

沈辞秋不敢想自己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届时会碎成什么样,也不愿去想,他没必要再为人性去赌这一场。

他只要维持如今的模样就行了。

他只为复仇,至于复仇结束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又该何去何从,沈辞秋根本没考虑过。

他没有接谢翎递过来的筷子:“我不用,吃你的。”

谢翎眼角余光扫过那碗酥酪,也没强求,放下筷子,拿过酒杯:“那喝酒吗?”

沈辞秋淡淡道:“不喝。”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屋子里早已点了灯,不是修士们惯用的各类灵光珠子,就是普通的烛火,铺着暖洋洋的光,却不够明亮,沈辞秋清霜胜雪的美人面在这样的光里,莫名比平日里更清冷。

多了几分难言的寂寥。

沈辞秋垂着眸,却有两根骨节分明的指头推着瓷白的酒杯,搁到了他眼皮底下。

杯子里盛着澄澈的酒。

沈辞秋安静地听着自己心中蔓延出一点烦躁的杂音,他开口:“我说了,不——”

“你试过喝醉吗?”谢翎不疾不徐打断了他。

沈辞秋睫羽一动,慢慢抬起眼眸来。

他坐在背着烛火的地方,琉璃色的眸子里挺暗。

谢翎不等沈辞秋回答,又自顾说了下去:“我猜你没醉过。人需要清醒,但偶尔一醉也无妨,那也是人间的滋味。”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我俩初见就把坏摆在了台面上,水镜中雪国三年,也见过了对方最真实的模样,其实细算,无论我们是否彼此算计,有何关系,都确实称得上‘知心’了。”

谢翎把酒杯贴在桌面往沈辞秋跟前一推:“再加上让我绝不会害你的同命咒,沈辞秋,你敢与我醉上一回吗?”

沈辞秋。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谢翎口中出来,沈辞秋沉寂无声的眼眸动了动。

谢翎惯常叫他是沈师兄、阿辞,头回下咒撕破脸时,也混不吝咬着牙隔应他一声“好哥哥”。

当他正正经经将把那清越的嗓音放沉,唤他一声名字的时候,沈辞秋感觉心头那点焦躁忽的被股大力给掐住了。

按不下,提不起,宛若飘渺无处依,偏偏又切实在心里扎着根,进退都不能。

瓷杯中的酒映着屋中影,轻轻晃动。

修士们酿的酒都是灵酒,用的灵植,里面的酒劲不是每个人的灵力都扛得住,因此能灌醉修士,但凡人的酒水对他们而言无异于白水,怎么喝都不会醉。

想用凡人的酒灌醉修士,除非自己不用灵力消减酒劲。

谢翎问他敢不敢。

沈辞秋不是会中激将法的人,也不好酒水,他大可以再说个“不”字,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无视这场幼稚又毫无意义的挑衅。

他应该冷硬到底。

但或许是因为攥着心脏的那股力道,又或许因斩不断的焦躁,他反正下定决心不会踏出雪原,可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好惧的。

简朴的屋子里,一片静默中,沈辞秋慢慢伸手,捏住了酒盏。

沈辞秋没有说话,把酒一下送到嘴边,仰头,干脆利落直接饮尽了一杯酒。

玉白的脖颈仰出漂亮的弧度,眨眼杯中便空了,沈辞秋将空杯当地钉在桌面上,再往谢翎身前一推,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沈辞秋神情冷淡,没有退,以眼神无言下令:倒酒。

谢翎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肩膀已经绷了半天,此时肩头一松,将折扇往桌角一拍,畅快地笑了一声:“好!”

他仰头也干了自己的酒,再给两人都满上,拍开地上酒坛的封泥,砸到桌上来:“今夜陪你,看看我们谁的酒量更好!”

沈辞秋睫羽半掩,没有出声,只拿过满上的酒杯又要喝,只是杯子抬到半空,被另个杯子追上来,在杯沿上清脆地磕了声。

谢翎眸若朗星,笑得佻达:“干杯。”

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辞秋神色没有半点波澜,将酒送入口中。

酒液辛辣,滚过喉头时像火,也像刀子,沈辞秋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也不明白为何有人求醉。

谢翎或许说了点什么,他没听清,也不动桌子上的菜,只一杯接一杯,干脆利落地喝。

某个时刻,沈辞秋觉得自己有点热。

他下意识就想运起灵力消减酒劲,念头转过一圈,又生生忍住了。

思维好像变慢了点,这就是醉?

若仅是如此,那又什么好值得试试的,不过,好像有点顾不上方才那点焦躁了。

沈辞秋又喝一杯:顾不上的情绪,仿佛就不存在了,是松快了点。

但发生的事不会不存在,你今日不去看,醉中不去看,它也还在那,他遭受了至亲之人背叛,他死过一回,遍体鳞伤,酒能改变这些吗?

不能啊。

沈辞秋再饮一盏。

屋内的灯火好像晃了晃……那昏暗的烛火也能这么亮吗?

沈辞秋乌黑的睫羽轻颤。

酒液淅淅沥沥注入杯中的声音响起,是有人在给他倒酒,是,谁?

啊,对了,是谢翎。

妖族的七殿下,未来叱咤修真界的天才,他现在的未婚夫。

未婚夫,好麻烦。

一个温阑该死,一个谢翎……谢翎要怎么样呢?

又是一杯酒下肚,沈辞秋呼吸中都带上了清酒的甘醇,微微发烫。

挑谢翎做未婚夫,不过权宜之计,他要留在玉仙宗,要利用玉仙宗资源修炼,要杀人,明面上得顺着那群老顽固,递来的求婚庚帖里,挑来挑去,也就谢翎合适。

谢翎是不是最好的他不知道,反正是那时最适合他的。

现在就不合适了吗?

……不,好像更合适了。

聪慧,有手段,修为也恢复了,气运好,机缘追着他跑,不用自己开口就能跟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得好像认识了很久。

算上水镜三年,好像也是很久了。

沈辞秋慢慢又饮了一口酒。

就是偶尔有点聒噪,惹得他心烦。

可是,谢翎聒噪起来,好像也,不难听。

自己其实,没有真的想让他闭嘴不再说话的时候。

沈辞秋动作迟缓地一点点放下了酒杯。

烛火灯芯烧了半盏灯油,酒坛已经下去大半,谢翎喝酒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对面的沈辞秋。

沈辞秋当真没用灵力抗,一杯又一杯下去,干脆得很。

看得出他喝酒不怎么上脸,一直喝了不少,才终于看到他雪白的面颊上晕开了一点淡淡的酡红。

不重,但艳得惊人,浮在眼尾与双颊,勾在人心尖。

谢翎确定自己不会喝醉,他也没用灵力抗,但怎么说呢,神鸟血脉,天生的便宜,什么酒他都能千杯不醉,可瞧着美人下酒,喝着喝着,他就明白了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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