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不断的倒退,灯光渐多,五颜六色。
光线明灭之间,林思成的脸上像是洒了一层光晕。
叶安宁坐在后排,脑海中回想着那天晚上,舅妈说的那句话:叶安宁,林思成在发光。
以及,刚才:“林思成,要十二万?”
“我知道,花点就花点,总比流入黑市的强。”
问题是,这不像徐谓礼文书,更不像犀角杯,还能和什么单位合作研究。如林思成所说,这种东西,应该是代表古代礼制的重器,就只能给博物馆。
但十二万……小舅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两千过一点。
一路上,叶安宁都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到回了家。
王齐志在客厅写写画画,单望舒坐在一边陪着,王有坚在卧室写作业。
叶安宁进了门,单望舒抬起头:“吃饭没有?”
“吃了,林思成一块吃的!”
“哦,那就去洗一洗,一身的土!”
叶安宁点头,进了卧室,又进了卫生间。
大概半个小时,她擦着头发出来。看王齐志和单望舒聊天,就随口提了提:
“小舅,林思成今天买了一根汉代的木觚,和一樽盒子,花了十五万!”
夫妻俩顿了一下。
单望舒还在想:林思成又捡漏了?
感觉,林思成除非不出门,只要一出门,或多或少都要带点宝贝回来。
而且要么是贼值钱,要么是贼有历史价值。就如这次,汉简?
王齐志的眼睛却一亮:“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他说是遗策清单,类似如账本。不过那樽盒子里外都镶着玉,林思成说,应该是西汉的玉温明。”
王齐志怔住:啥东西,玉温明?
林思成,你是越来越会捡了。国宝一件接着一件?
他顿然放下笔:“玉的?”
“对,玉的?”
“谁的?”
“林思成说,暂时还不清楚!”
王齐志断然摇头:不可能。
帝后下葬,遗策必为玉简。只有大臣下葬,才会用木觚。
而西汉帝赐给大臣的玉温明,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林思成只要看遗策,只要数数帝赐葬器的数量和种类,就知道是什么规制。
从而也就能推断出,东西的主人生前任的是什么官职,继而也就知道主人是谁。
但为什么要瞒着叶安宁?
总不能,这小子又没想着干好事,就像去杭州那次?
看王齐志皱着眉头,单望舒拿指头捅了捅他:“玉温明,那是什么?”
“汉代皇帝死后,覆盖在头部的玉匣!”王齐志比划了一下,“像个盒子,顶部内嵌铜镜,意为‘以镜镇魄,引魂升天’……
这一樽虽然是玉的,但应该不是皇帝的,因为遗策用的是木觚。我估计,应该是哪位重臣,比如卫青、霍光?”
单望舒恍然大悟:“很少见吧,怪不得我没印像?”
“何止是少见?汉书加史记,有史记载的拢共也就十来幅。如果林思成没有看错,这应该是迄今为止,第一件出土的玉温明。挖樽汉鼎回来,都没这个意义大。”
单望舒怔了一下:“那岂不是,不能收藏?”
王齐志点点头:“具有不可复制的稀缺性:举世就这一件,孤品中的孤品。
具有极典型的代表性:反映西汉礼葬制度。而且具有重大历史见证意义:与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直接相关……妥妥的一级文物,怎么收藏?”
“确实不能收藏!”叶安宁叹了口气:“林思成也说,只能给博物馆。但给的值,至少比流入黑市,不知道流到哪里的强。”
顿然,单望舒的眼睛开始放光,叶安宁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王齐志看在眼里,默默不语。
这样的表情,在这两个女人脸上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每当这个时候,王齐志就会萌生出一种念头:这两女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感觉一说到林思成,两人就犯傻?
单望舒当然不傻,叶安宁更不傻。从小到大,和他这个舅舅斗智斗勇,堪称旗鼓相当。
但为什么,她们认为林思成所说的“捐”,是一丝好处都不要,纯奉献的那种?
因为因屋及乌,过于感性:这两个人光想到林思成花了十二万,却没想过,这东西是不是还有隐形价值?
就像林思成把那件八万的青铜鱼还给盗墓贼,盗墓贼却给他找回来了价值几十上百亿的徐谓礼文书。
两者是同样的道理:光是一个国家级非遗项目传承人的头衔,十个十二万都换不来。
看,一级文物,国宝中的国宝,这么重的见面礼,博物馆即便是想拒绝,是不是也不好意思当即说出口?
当然,没这顶盒子,省博也不会拒绝,因为林思成的水平是真的高。唐代金银工艺复原技术的意义和价值也足够重。
但双方的合作关系是不是因此而更稳固?
暗暗感慨,他又拿出手机。
单望舒瞄了一眼:“这么晚了,你还给林思成打电话?就不能明天问?”
“你不懂!”王齐志摆了摆手,“我直觉这小子没干好事?”
单望舒嗤之以鼻:“直觉?”
王齐志没理会,继续拨电话。但响了好久:“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咦?”
王齐志一怔愣:就说这小子为什么瞒着叶安宁?
但不应该。
这又不是去杭州那次,林思成不至于干什么,连自己这个老师都要防着吧?
王齐志想了想,又打给顾明。
也能打通,但第一遍没接。
又打第二遍,电话挂断,林思成拨了回来:“老师!”
王齐志开门见山:“林思成,在哪?”
“没在哪,闲得无聊,和顾明出来转转!”
“呵呵~”王齐志冷笑,“林思成,你好好说……”
但话还没说完:“咕咕~咕咕~”
咦,这什么鸟?
猫头鹰?
但城市里,哪有这个东西?
王齐志怔了一下,“腾”的站了起来:“林思成,你在哪?”
电话了沉默了好一会:“长安区,就白天买了东西的那里。”
放屁。
猫头鹰在城里不多见,在乡下也不多见。
再者,说话的环境很空旷,树叶的声音这么响,这么密,十有八九在野外。
王齐志吐了一口气:“林思成,叶安宁说的玉温明,是谁的!”
电话里又沉默了好一会:“张安世!”
果不然?
怪不得他要瞒着叶安宁?这狗东西,找墓去了……
“林思成,你在杜邑(杜陵)对吧?”王齐志咬着牙冷笑:“你会的挺多吗?”
电话里又顿了一下:“老师,不止是我和顾明。我请了白天给我卖东西的那位老人,又请她给我们请了个向导……”
“呵呵,向导?”
长安本地的盗墓贼是吧?
林思成,你是越来越能融入了?
王齐志又冷笑:“林思成,是你回来,还是老师我过去?”
继续沉默,好一会:“老师,我回去!”
“好,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林思成瞪了顾明一眼:“我是没听到,你也没听到?”
“王教授就王教授,你怂个屁?”
现在好了吧,漏馅了?
顾明耷拉着脑袋,没吱声。
委实是叶安宁给他的印像太深,感觉自个心里想什么,叶安宁一眼就能看穿。
林思成又经常提醒,见了王教授恭敬些,少耍心眼。然后就让顾明有了对比:那王教授肯定比叶安宁厉害。
况且是真的没干好事,然后电话一响,他心里就开始慌,哪里敢接?
结果,此地无银三百两,王齐志当然就能猜到,两人在一块。而且肯定没去干好事……
林思成抬起头:晴空万里,满天星宿,难得的好天气。
但可惜。
他叹口气:“走了!”
顾明低眉耷眼,提起了箱子,跟在林思成后面。
下了土丘,上了道边的桑塔纳,林思成拿出钱包,给坐在后座的老人和一个男子一人二百:“今天就到这,改天再来!”
两人连忙答应。
这钱赚的轻松:就坐在车里等了一会,还不到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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