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回 幽冥教主(第三节)(1 / 1)谷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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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男只觉无伤决意之事万难更改,那怪人隐匿暗中,以他的武功若要伤我和哥哥却也容易得很,兴许是自个太多心疑,反倒裹足不前了。”于是道:“那便听哥哥的。”话音刚落,眼前黑裙飘动,冷炼霜去而复返。

见他盈步走来,朗声说道:“你们两个快跟我出去。”若男正欲开口,闻她又道:“师父他想要见你,跟我来便是。”语气已是十分婉和。她侧目一瞥,见无伤依旧未曾腿下眼遮,微微笑道:“你这小子倒不曾食言。”见她并非恶意,无伤道:“冷前辈,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冷炼霜道:“我师父便是幽冥教主,他老人家十多年来从不见外人,带你们进入密室,已犯了本门大忌,师父却要我带你们出去见他。”若男道:“无伤哥哥,幽冥教主数十年来从未在江湖上现身,爹爹当年便想寻迹此人,却始终一无所获。”冷炼霜肃然道:“一会儿见了师父,他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不可对师父不敬。”

若男心里疑窦丛生,虽觉冷炼霜不像是在言谎,又感诸事难料,低声对无伤说道:“无伤哥哥,那怪人武功深不可测,一会儿出了这山洞,你便解开眼遮,如此也不算食言。”

三人穿过甬道,但闻水声渐近,遥见一股山涧流水沥挂直下,注入一洼清潭,潭内青波碧草,鱼贯其间,三人脚踏水间石块而行,眼前洞开天光耀目,豁然明朗起来,走出洞口,脚下淙淙瀑流倾泻而下,右边一径大道伸向一处广阔石台,四面山清水秀,翠竹垂荫,松技茂壑,遥见石台上远远立着两人,左侧一人正是百损道人,右首是一老者,一身白衣白袍,鹤发松姿,尽显仙风隽雅之气,冷炼霜一见那老者,连忙拜倒在地,哽咽说道:“师父,炼霜将他们带来了,炼霜和殷师弟听候师父责罚。”

那老者道:“炼霜,你也无需自责。”见他清萧轩举,目若神湛,眉宇间看向无伤道:“小朋友,若非你身患眼疾,为何蒙着双目。”无伤道:“回老前辈,小子曾答应冷前辈不看贵派密室内的事物,故而自愿蒙上眼睛。”那老者点了点头,袖袍一挥,顿感一阵清风拂过,眼上所缠黑纱随即飘落,见他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过来。”无伤行至他身前,那老者将手搭在他脉上一诊,又将百损道人唤至身前,蓦然间两掌齐出,岂知这老者伸掌一拂一推,只觉一阵气旋,竟被他内气驱使,背心已受他掌心相抵,有感胸口一团暖气注入,渐而游走全身,不过片刻,只觉周身舒畅,精神焕发,所受内伤竟似全然好了。

二人知他以甚深内力替自个疗伤,当即躬身揖谢。若男见他轻轻数下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力道沉稳,恰到好处,不过片刻便将二人内伤治愈,其间所含武学奥义,断难估量,可说是妙至极处,就算是爹爹在世,也是不及,不禁暗生软佩。

那老者说道:“小朋友,我看你小小年纪,举止磊落,不像是杀身害命之人,我这徒儿虽是争强好胜了些,听说你三番五次想要致他于死地,倒是为何。”

无伤道:“他害了我姑姑、文先生,小子自小经姑姑养大,蒙先生教导,他们死于非命,岂可不思寻仇。”百损道:“师父明鉴,分明是他姑姑自已堕崖身亡,并非徒儿所杀。”若男听他狡辩,不禁说道:“老前辈,是他一心想夺混元真经,伙同元庭高手,要抓无伤哥哥,他们逼死了陆姑姑和文先生,不止这些,此人丧心病狂,唯恐天下不乱,暗害了衡山派邱暮云夫妇,其余华山、丐帮诸派都遭罪过此人的毒计,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命丧他手。”

百损道:“师父,当年我派惨遭屠戮,徒儿所为,皆是为重振本门神威,师父但念徒儿的一番苦心,皆是事出有因。”那老者淡然说道:“老朽隐居山野,这些武林之事倒是全然不知,你们一个念及同门之死,要重兴教门,再造杀孽,一个因家亲之死,想要报仇雪恨,可知这冤怨相报,何时方了?

我倒有个主意,你们二人再比斗一场,若这位小兄弟胜了,也算报了他姑姑的大仇,若是白霜胜了,这江湖上盛传的混元真经不过是徒有虚名,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只是输的一方,再不可找对方寻仇,各自哪里来,自回哪去,你们之间的仇怨就此方休。”

若男心道:“百损道人传名已久,却从不以真名示人,适才冷炼霜称他为殷师弟,那老者又唤他作“白霜”,“白霜”“百损”正好谐音,想必这殷白霜便是他的俗名了,冥教主高深莫测,却不像是阴毒狡黠之人,为何教出的弟子偏偏心肠狠辣、武功歹毒。”

于是道:“百损道人寒掌隐含着剧毒,太过卑鄙,无伤哥哥可不会使毒,如此未免有失公平。”百损道人大声说道:“这小子窃取了我教菩提血虫,已是百毒不侵,根本伤不了他。”幽冥教主淡淡一笑说道:“小姑娘,这瀴溟寒毒虽属本门密法,早已禁绝,是老朽管教不严,以至酿出祸端,适才老朽替他们疗伤之际已暂时压制了他二人体内瀴溟寒毒与菩提虫血之效,此番比斗,全凭各人武功修为,断不可暗生妄为。”若男听他说得肯切,心下微微一念:“这幽冥教主倒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前辈高人,无伤哥哥身俱混无真气与小无相功,即便不能取胜,也足可自保。”低声对无伤说道:“无伤哥哥,一会比武,你定要使出全力,方可报你陆姑姑的大仇。”

无伤点了点头,拱手说道:“百损道人,今日当着老前辈的面,我们就公平比试一场。”百损厉声喝道:“要打便打,婆婆妈妈的多说作甚,当下腾身向后一跃,缓缓地打出一掌,眼见他出掌相隔丈许,倏然间无声无息掌风竟已袭至面门,无伤吃了一惊,右掌疾出,顺带侧身一闪,一招“无相劫指”径直点向百损“劳宫穴”百损疾缩回掌,心下一惊,“这小子招法竟如此灵捷。”

他却不知这“无相劫指”亦是无伤在幽谷中所习,虽所学甚杂,每样武功只会一两式,手少阴心经自通,却能顺手拈来,临机巧变,正是小无相功的妙处所在,他因先发制人,有备而来,也能免强回掌。

无伤适才若是稍有迟滞,胸口必然中掌,当下不敢轻慢,百损来掌更迅,只听得他掌风呼啸之声鸣耳不绝,无伤左遮右挡,勉力化开,但见百损出招越来越快,掌风捉摸不定,仅凭单掌对敌已是难已为继,不禁放开左手,两掌齐出,使出左右互搏的章法,二人相斗渐紧,堪堪过了近百招,百损掌法精妙,无伤见招拆招,虽处在守势,对手却也无法近身。

小无相功虽妙,然破敌抢机全凭临敌经验,无伤混元内力虽强,必竟修为尚浅,高手过招,倘若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若男颇为心急,只觉如此比斗下去,终有力尽竭耗之时,终是难分胜败。哥哥的降龙十八掌威力极强,为何一朝临敌却又生疏得紧,说道:“用你的降龙十八掌打他。”她却不知,无伤在幽谷中所学招法虽多,以往争斗之中,大多是奇招制胜,此番一对一决斗,双方皆是聚精会神,全然容不得半点闪失,百损道人招法微妙,并无半分疏忽,却又施展不开。

二人又过了百招有余,百损道人掌式渐老,无伤适才经若男提及,急于打出降龙掌法,眼见百损一招无声掌袭来,他看得真切,挥掌挡格之际,反腕折变,虚出一招,百损听得掌风挥至,二人皆自后身一跃,见无伤腿膝内弯,双掌疾转,呼地一声拍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百损知他这招威力极大,不可硬接,当即侧身一避,疾速跃向他身后,反手便是一掌,无伤见后背来袭,反手横劈,又是一招“神龙摆尾”挥出,殊不知无伤所习的降龙掌中,唯独这两掌使得最顺,适才百损避开一掌,料想这第二掌反拍对手固然避无可避,却未料降龙掌法亦就回身紧至,此番出掌,各自皆是全力出击,打得惊心动魄。

倏然间,无伤只觉一股巨力迎面扑来,掌间力道竟被那力道悄然化去三分,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巨力相撞,激荡得砂尘四起、草木迎风,簌簌风啸疾驰,各自退了数十步,终是无法站立,喉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再要催功运气之时,只觉丹田内一阵剧痛,四肢无力,两人皆已受了内伤。

若男他上前去将无伤扶起,他只觉适才百损内力渐颓,倘若不是那阵诡异的力道突如其来,化去了自个几分力道,何至于两败俱伤,可二人对掌瞬息即逝,旁人皆未看出其中端倪,无伤心有不甘,说道:“若男,适才好似有人在暗中助力,我那招神龙摆尾只打出了七分力道。”她也觉古怪,明明哥哥内功更强,转念一想,大声喝道:“不对,你们使诈。”

冷炼霜亦道:“比武决斗,事关生死,若不是你出言在先,殷师弟他怎会受伤。”若男心下一怔,思道:“适才我事先出言提醒了哥哥,对方即便暗中助力也不为过,哥哥所说的那阵怪力定是幽冥教主所为,以这般神鬼莫测的武功要全然化去哥哥掌力亦非不可,想来终是理亏。”一时无力辩驳。

幽冥教主说道:“你二人比武决斗,终是两败俱伤,谁也胜不了谁,不如都罢手,就此了却了这桩恩怨,小兄弟,你可愿意舍下心中仇恨。”无伤道:“老前辈谆谆善导,无伤受教了,只是百损道人他双手沾满武林同道鲜血,往后他若再杀人,就算我不找他寻仇,若再多行不义,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幽冥教主微笑道:“小兄弟小小年纪,却有一颗侠义心肠,真是难得,白霜,小兄弟大仁大义,甘愿放下血海深仇,这场比武算是平局,你平生所学并非敌不过混元真经上的武学,你就跟师父回去,再修上十年,介时心中欲念难消,师父再不拦你。”

百损一怔之下,心道:“玄冥神掌反噬之毒终需“血菩提”与“混元真经”可解,这老头嘴上虽是让我回去,只怕心里断然不肯传授“血菩提”与我,求人不如求已。”悻而说道:“师父,白霜比武未曾输与那小子,也不算给本门丢脸,弟子曾发下毒誓,除非练就上乘武学,振兴本门,再不回山。”幽冥教主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回长白山了。”百损道:“请怨弟子万难从命。”幽冥教主长叹一声说道:“白霜,老朽本想,若你回去,便替你种下“菩提血虫”,以消除你周身苦厄,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容易。”伸出五指,抓向百损天灵盖上。

百损心下愕然,见他起手抓向自个头顶,只觉一股浩然之力压来,本欲向后急退,脚下却似有万钧之力,力不能拔。众人一惊之下,岂料幽冥教主轻轻抓落,掌心正对“百汇穴”,四指罩见他头脑诸穴,但见青烟徐徐,越来越浓,不过片刻之余,百损道人全身颤动,形如一摊软泥,气绝倒地。

冷炼霜大惊,抢上前扶住,叫道:“师弟,师弟!”却见他双目紧闭,已无气息,往他胸口一摸,心跳也好似停止。冷炼霜心如刀割,未料师父竟会下此重手,师弟他一生孤苦,性格古怪要强,自小到大师父未曾道过他的好,失声叫道:“师父,师弟他纵有万般不是,总是师徒一场,师父若还不解气,就连弟子也一并杀了吧。”

幽冥教主轻声说道:“炼霜,我并未杀他,只是废了他的极炙大法,又以内力压制住他体内“瀴溟寒毒”,他内力散失,一时寒毒反噬,故此死去,因他偷炼玄冥神掌,毒已入髓,此番因缘果报,师父也是无能为力。”幽冥教主又转向宋周二人,淡淡说道:“小兄弟,你怕我这弟子妄生杀孽,现下他死了,也算报了你姑姑的大仇,小兄弟总算安心了吧?”

无伤见幽冥教主片刻间便取了百损道人性命,本是惊异万分,听他这么说道,一时心间茫然,竟不知如何应对。数年来,二人百般争斗,皆因我为亲寻仇,要替衡山、华山、丐帮千百匿难的兄弟讨个公道,可姑姑、文先生之死虽是因他之故,却非他一人所谋,衡山之难,邱暮云夫妇被人害至身残,亦非他亲手所为,丐帮之争,也实因内耗而起,此人噬毒而亡,虽系咎由自取,其背后主谋,却是那鞑子朝庭,若非蒙古人南侵,中原大地岂会惨寰涂碳,自己生身父母又怎会惨死在蒙古人铁蹄之下,陆姑姑、文先生他们亦不会遭此厄难,是非因果,皆因蒙古鞑子乱华而起,百损道人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罢了,要把这千千万万的罪恶都搭在他一个身上,未免太过荒堂。

见百损道人形容枯槁,他与冷前辈年纪相若,只因体内反噬之毒,片刻之余又似老了数十岁,耄耋萧索,心下顿感凄然,悯宥之情顿生,此人虽是作恶多端,亦非生来即是如此,既然混元真经能解瀴溟寒毒,不如将他体内余毒驱散,死了也能落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于是道:“冷前辈,让我瞧瞧。”蓦然间出掌抵在百损背心,冷炼霜喝道:“你……你干什么。”无伤道:“活人受罪也就罢了,怎能再让死人受苦,让我替他驱散寒毒吧。”冷炼霜未料他会如此好意,凄然而视,心中又似重燃希望。

无伤将混元真力注入百损体内,只觉他真气耗散,却有感一丝微弱的脉息,瀴溟寒毒已浸入他骨髓,混元真气虽能暂时压下寒毒,却难立时解得,数番尝试之下,已是满头大汗。若男叫道:“哥哥,这人已死,何必空耗内力。”无伤道:“他体内还有一丝脉气,不像是真死。”若男心道:“难不曾是失传已久的龟息大法。”

冷炼霜心下一惊,说道:“宋少侠,师弟他还有救吗?”无伤此刻已是精疲力竭,手腕一垂,长叹一声道:“冷前辈,小子功力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均觉除非幽冥教主出手,二人不禁齐目看向那老者,见他缓步上前,左手抓住百损道人尸身后领,挥掌分别拍向他巨阙、至阳、百穴诸般要穴,略一松手,百损道人尸体随即又跌落下来,兀自气息全无,面如死灰。

众人只觉此诸般要穴,活人尚且一击必死,何况是垂死之人,冷炼霜失声叫道:“师父,你这又是为何。”幽冥教主淡然说道:“白霜已是无药可救,我再送他一程。”众人皆是一惊,都不明这“送他一程”却是何意,只道幽冥教主怕他不死,再下杀手补刀,如此一来未免太过无情。

又闻他道:“我这弟子生无可恕,小兄弟大仁大义,能以德报怨,令老朽好生感动,不如你跟我去长白山,我收你为徒,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小兄弟意下如何。”无伤心下一惊,只觉他适才杀了门下弟子,并无一丝眷顾之情,转脸又要收徒,未免太过浅薄乖戾,莫非高人前辈都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不禁转首看向若男,闻她道:“哥哥去哪儿,若男都随你。”无伤躬身一拜说道:“多谢老前辈抬爱,只是鞑子不驱,天下难得太平,请老前辈怨小子不能从命。”

幽冥教主轻捻白须道:“小兄弟侠义为怀,老朽好生佩服,世人纷争,唯欲所驱,亘古不绝,岂因一人之力可挽,老朽煞废苦心,终是多此一举了,炼霜,你跟师父回去。”见她吟吟泣道:“师父,弟子……弟子有罪,肯请师父恩准弟子,将师弟尸骨掩埋……,再回去向您老人家谢罪罢。”

未想平生第一次言慌,便是当着恩师之面,心下悸颤如霜,音声哽咽。幽冥教主知他念及旧情,难以释怀,不禁长叹一声,袖袍一拂,转身飘然而去,见他凌空虚步而行,轻功之奇,蓦然间便已无踪影。冷炼霜目送他远去,扶地拜了三拜。

青山碧水、幽谷寂野之中,传出一阵凄柔瞭亢的歌声:“灵山卫,风度梦里空相会,未曾忍心搁下笔,满纸都是血和泪,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闻说灵山高千尺,难觅一朵血玫瑰。灵山卫,多少情系天涯内,日日空见雁南飞,不见故人心已碎。灵山卫,一年一度寒星坠,遥望去年星在北,今看寒星又是谁。”

那吟歌之人正是冷炼霜,一席黑衣裙衫,发束散乱,倦伏在百损道人身侧,发间清秀雪白的面颊依稀可见,她手间拈着一枚银梭,右手轻轻划过手腕,阴红的鲜血滴在百损道人嘴角,见他面容枯皱,毫无生气,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手腕颤抖,并无一丝一毫顺入喉间,她又吸了一口鲜血,轻轻与他唇齿相偎,将那鲜血口口相送,几番起伏,亦不知喂他喝了几口鲜血,直到昏昏欲睡,再无气力,只将娇面轻轻倚在他肩头,见百损道人枯擢老皱的脸上渐似平滑,心道:“菩提血果真能解师弟体内瀴溟寒毒,似这般,就算与他死了,倒也是好。”她轻轻合上双目,脑海中拂似现出,往昔他那英俊爽朗的形貌,不觉嘴角含笑,满满的都是称心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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