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讳山阳静静地感受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绿色，更不曾听过河流的脆响。他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爷爷的口述与不完整的传承中透露出的一些信息。

“你在找什么。”有讳山阳跟了吕三思一路，在河边乱转的吕三思显得很有活力，已经在他耳边叨叨絮絮了一路。

就像是..无头苍蝇。对！无头苍蝇。镬横努力翻找着自己不多的词汇，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在找出口啊。”吕三思很认真的盯着有讳山阳看了一会儿：“你进过秘境吗？”

“没有。。”有讳山阳不自觉的低下头颅，羞愧难当。

在别的妖族已经在秘境里窜进窜出的时候，他连灵智都还没有开启，跟着唯一的爷爷蹲在莽山的角落里玩泥巴、撵兔子。好不容易活到八十岁，还遇上了吕三思这个煞星。

“这样啊。。。我也没有。”吕三思有点看不懂这头狼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怪异的表情：“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嘞，有人和我说这地方要把玄冰化开才能出去，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玄冰化开了，只是现在找不到出口。”

“我们现在在秘境里面？”有讳山阳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翠绿，有点怀疑狼生。天上的金乌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莽山作为整个阴虚的极西地，金乌的烈焰会在莽山停留许久。若要说整个阴虚享受到月光和日光最久的地区一定是莽山。由于被连绵的鲲鹏山脉隔绝，整个莽山地区相当于金乌和月娥的休息点，就像一个城市的公交车站。

哪里的植物经过几百万年的时间都已经发展出了一种奇特的能力。

日出时落叶纷飞，月挂星河时抽枝发芽。

所以，镬横可以很肯定的说，自己没有在秘境里。

“对啊，你感觉不出来嘛。”吕三思指了指河流：“你看这河里一条鱼也。。卧槽！”

我什么时候出来了？

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化开玄冰后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送门，自己步入其中，经历过一场天旋地转，然后就回到阴虚嘛？

闻着激流里翻腾的鱼腥味儿，吕三思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正一个人蹲着画圈圈，突然听到镬横的低吟：“有人！”

整只貂原地弹起，越过了河流，背靠巨石，而后四处观望：“在哪？”

草丛里窜出的水鸟轻点了一下河面，远远地逃开。吕三思还以为是有讳山阳神经过敏，错把水鸟当做了别的生物。见到有讳山阳依旧炸着毛发，龇牙咧嘴的对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作为从小在阴虚环境最恶劣的莽山长大的有讳山阳，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感知。那天吕三思一进入阴虚，他就感知到这个陌生的生灵。

“消失了。”有讳山阳拧着眉毛，回头看见依旧背靠巨石，紧张的观望四周的吕三思，心中的不屑更重了几分。

【妖二代就是妖二代，连本能都忘却了。】

‘仇富’心理在有讳山阳的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这种深深的鄙视就连吕三思都感觉到了。

“咳咳，条件反射，条件反射。”吕三思老脸一红，急忙转移话题：“你肚子饿了嘛，要不要我抓鱼给你吃啊。”

“抓鱼。。”有讳山阳有些意动。

莽山是没有河流的。在阴虚被封印前，那里和中州的十万大山相连，物产相当的丰富。只可惜，整块阴虚被沉入深海，没有了源头的十万大山也就失去了河流。生机渐渐消逝，莽山也就成为了流放之所。

他听说过鱼的肉是如何鲜美，传言人族最喜欢的就是用篝火翻烤鱼类，那滋味是一辈子生活在莽山的生灵永远无法了解的。

“你很喜欢吃鱼？”吕三思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莽山的情况百科全书里有提到只言片语。只说那是日月交汇之处，生机萎靡，妖族百万年来的流放之所，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物资极为匮乏的地区，不值得去。老娘所看守的阴虚入口就与莽山相连。

一个从小生活的极为困苦的孩子，特别是有讳山阳这种已经没有了家长约束的健壮小妖怪，一顿烧烤就能打开他的心扉。

“那我们来烧烤吧！”未等有讳山阳搭话，吕三思已经笑成了一颗瓜子，就瞅有讳山阳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事儿已经成功一半了。拉拢一个人，一定要先抓住他的胃。

有讳山阳的感知那么灵敏，让他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的话，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就大得多了。至于做菜，那是吕三思的拿手好戏。一个家里蹲，除了玩玩游戏，也就只有烧菜才能打发时间了。

只可惜缺少了厨具。

招呼了有讳山阳一声，吕三思一头栽进水里。这种水流湍急的地方长得鱼会比较大，肉多，但也更不容易熟。小鱼的话会更适合用来烤。

他打算顺流而下，找个水流平缓的地方炸鱼，顺便洗个澡。走水路，纯粹是因为顺流而下比较省力罢了。

有讳山阳在岸上发了会儿楞，看见吕三思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才急急忙忙跟上。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吕三思是不是在唬自己。

看见吕三思对着水面来了一发空气炮，直接将河水上方的空气都扭曲的产生形状之后，有讳山阳的内心是崩溃的。这样的力量，他做不到。

“你会游泳吗？下来捡鱼啦。”一个猛子，吕三思将两三条翻了肚皮的马口鱼甩上岸。这种鱼果然生存能力强，在阴虚都能见到他们的影子。

“我。。”

“那你在上面把鱼收拾一下。”吕三思都不用听有讳山阳的回答，看他脸色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没下过水。

有讳山阳蹲在已经死透的鱼前，细细的嗅着这种只在传闻中出现的生物的鲜香。然后舔了舔，然后。。。

【糟糕，我怎么给吞下去了。。】

细小的鱼鳞和鱼刺对于有讳山阳的血盆大口一点影响都没有。没有尝到肉的鲜嫩，只是淡淡的肉味就已经让有讳山阳产生了负罪感。

在阴虚，食物是最珍贵的资源。没有任何生灵会把到手的食物让给自己，除了爷爷。现在又多了一个把食物摆在自己面前的傻子。

吕三思在河里偷眼撇着在岸上监守自盗，做贼心虚的有讳山阳，心中暗笑，决定给他加点注。

“呀！你怎么全都给吃了啊！”将大一些的罗菲甩到岸上，吕三思惊呼一声。叫声中带着难以置信，还带着一丝彷徨。

负罪感是生灵心底的地下室，里面潜藏着人们最不愿意提及的事。当这些事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有些人会恼羞成怒，而有的人会惊慌失措。

安小心属于前者，而有讳山阳属于后者。他手忙脚乱的蹲在地上，甚至于不敢直视吕三思。

“这些鱼有刺的，要挑出来才能吃。”吕三思把罗菲的棘刺划掉，细心地抽出鱼骨，用爪子划拉两下，就将难以去除的鱼刺从肉里剔除。将一条鱼熟练的分成了四瓣，掐头去尾，带着血丝的鱼肉在阳光下露出刺眼的光芒。

将鱼肉递到高了自己N个头的有讳山阳面前，吕三思觉得自己的身影无比高大。

“我。。”有讳山阳的大脑已经被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所浸满，这种在他眼中如同生命一般珍贵的食物，竟然被爷爷以外的人递到自己面前。在他的认知中，食物这种东西从传承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是弥足珍贵的，每一位妖族都在为食物苦苦打拼。

这就是妖二代的气量吗？

“好啦，这是最后一条，剩下的就不能给你吃了。”吕三思拍了拍爪子，一脸的真诚。

“果然。。”有讳山阳心中有着一丝失落，天底下哪有一直给别人吃东西的妖。早知道只有这一点的话，刚刚就不吃那么快了。

“剩下的鱼你可要看好了嗷，都是要烤着吃的，你要是吃光了可就吃不到烤鱼了。”

吕三思步步紧逼，要的就是愧疚和失落。

有讳山阳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揭穿妖二代可恶面目的想法也已经丢到脑后。

————

有讳山阳在岸边将死鱼聚拢在一起，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数着鱼的数量。

“一、二、三、、十。”

“一、二、三、、十。”

【我的天啊！这么多的鱼竟然要一餐吃完的吗？】

吕三思有些惊诧有讳山阳的数数方式，见到他的口水已经将下巴的毛发浸湿，这才从河里起身。

他已经在河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甩上来有五十多条，有讳山阳能坚守住底线，一直没有吃，这很好。

篝火的任务交给了有讳山阳，一只不愿意说话的他忙前忙后，在树林子里翻找出一堆干柴火，借着体内的灵气，竖起了一堆灼热的火焰。

【我这样欺负老实人是不是不太好。】

一边嗮太阳，一边看着有讳山阳奔波，吕三思扪心自问。

【活着，一定要有一个念想，我只不过是给他增加一个拼命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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