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之地偏东南。

雪诺森林。

……

黑暗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一块空白的雪地，雪地里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到我家了。”柔柔的声音响起。

小法师惊奇地看着面前的树屋，树屋主体就是一颗银杉树，这棵树极其粗广，约一间小屋子那么宽，但明显已经死了，它只有靠近地面的那一部分树干，树身三人高以上的部分消失无踪。

黑黝黝的树干在皑皑白雪中显眼无比。

“我以为你的家是一间树屋，像其他精灵住的那种。没想到是真正的树屋。”小法师走上前，好奇地用小手戳了戳。

“快进来吧，外面起风了。”黑熊撞了一下树屋，把树屋窗台上和门口上的积雪震了下来。

小法师这才发现树屋的两侧有两个小小的窗子。

黑熊把雪扫开，推开树屋的门，用一根木棍在树皮上划了一下，便点亮了火。

“吱！”这时一声愤怒又惊讶的声音响起。

“哦，罗伯特先生你还没回家吗？”黑熊用引火的木棍点着一盏灯，然后挥了挥手，熄灭了引火的木棍。

它蹲下来摸了摸那只兔子的头，宽大的熊掌完全遮住了那只兔子。

“吱吱！吱！”

“他不是坏人……我猜…他只是想跟雪诺森林小动物保护协会会长比试比试而已。”

“吱！吱！”这时兔子的声音没有那么愤怒了。

“嗯嗯，偷袭不好，他太鲁莽了，但你一定要原谅他，他只是很想得到'小动物保护协会会长'的认可而已，你又是那么英勇，他不偷袭甚至没办法伤害到你的最小的绒毛，那又怎么向你证明他自己的实力呢。”

这时黑熊转过头来，它按住了正要发作的小法师，显而易见，小法师要不是不懂怎么跟兔子说话，肯定就要卷起袖子吵上一架。

“晚餐，我请你吃蜂蜜白面包。”

黑熊用巨大的熊掌按住小法师的小脑袋说。

“哼哼哼……那算了，不跟一只兔子计较！”

黑熊让它的客人坐在树屋里的树墩上，从一个柜子里掏出碟子、刀叉、面包和一个坛子。

跳动的烛光下，碟子、刀叉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泽，坛子里的蜂蜜显出了诱人金黄色。

小法师坐在与身材不合比例的树墩上，眼睛刚好露出桌子，桌子也是树墩做的，大小符合一只熊常用的尺寸。

（这可太奇怪了，它不变回人的吗？为什么桌子椅子都那么大？小法师想。）

“咣当”，黑熊把盛好了涂蜜白面包的碟子推到小法师面前，它笑眯眯地看着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小矮子。

“吃吧，加了蜂蜜就不一样了，是雪蜂[1]的蜂蜜，春天时我给它们种花，它们就匀一些蜂蜜给我。”

介绍完晚餐后，黑熊又把那只兔子捧到桌子上，从屋梁上的挂篮拿出一根胡萝卜，放在那只兔子面前。

“罗伯特先生你也有晚餐，今晚累坏了吧，谢谢你过来汇报了火险，保护了森林。”黑熊笑眯眯地说。

窗子外是黑色的密林，雪粒敲打着树屋，风过林梢，声音凄厉又孤凉。

窗子里，昏黄的烛光下，一个小法师挺直腰板靠近树墩桌子，鼓着腮帮子，咀嚼面包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声音小小的；

一只兔子蹲在桌子上，正“咔嚓咔嚓”咬着胡萝卜，声音时断时续；

一只黑熊坐在地上，它的皮毛和阴影一样幽深黑暗，烛光照过去只照到一双反光的和善的眼睛。仿佛阴影中镶嵌了两粒华彩夺目的宝石。

……

“你有什么打算呢？”黑熊好笑地看着小法师，他正努力地伸着舌头，试图舔去鼻尖上的蜂蜜。

“什么打算？”小法师两只眼睛快瞪成斗鸡眼了，他盯着鼻尖，说。

“就是接下来去哪里啊？”

“我准备去帝都拜访安徒生大师。”

“如果你要去帝都的话，怎么从太初之地那个方向，森林西北方向过来？你应该从森林东北处过来的。”

北境是人类已知活动范围最北的区域，雪诺森林位于其西南处。从北境前往帝都的路要穿过雪诺森林。

“嗯……”小法师小脸发烫，假装没听见。

“你只需要一路向南就能到帝都了。”黑熊说，并且看向了一个方向。

“向南！！！”小法师双眼发亮，耳朵竖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黑熊看向的方向。

“唉。”黑熊叹了口气，因为刚刚它看向的是北方。

（简单的试探，小朋友得分为零。它在心里说。）

“太初之地到雪诺森林需要两天的路程，你完成那段路程的时间是不是翻了个倍？”

黑熊狐疑地看着小法师问道。

小法师又不说话了，他再次盯着自己的鼻尖，试图用舌头舔去那块蜂蜜，小脸红彤彤的。

“虽然你确实有自保的能力，但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柔柔的声音说。

无论是北境法师学院的安东尼奥院长还是麦格副院长，都不是糊涂虫，他们如果不是认定一个学生有不错的自保能力是不会让他离开学院的。

小法师的小小冒险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唯一的解释是小法师起码精通“元素侧”“药物侧”法术和法术理论。

让小法师独自出门冒险的原因恐怕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让这个软乎乎的孩子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虽然比四十年前好了很多，但也不是一个童话世界。

太初之地是矮人的聚居地，矮人生性纯良，性格简单，但接下来小法师就要进去人类的活动范围了。

黑熊知道人类可以有多坏。

“过来吧，我这里没有被子和床铺，不过你可以在我的怀里睡上一觉。”柔柔的声音说。

黑熊白雪伸长自己的熊掌，把小法师圈到自己的怀里，用爪子刮去小法师鼻尖上的蜂蜜，舔干净了那小块蜂蜜。

好甜好甜。

小法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橘黄的烛光下，他脸上细细的绒毛和粉红的雪腮就像一只桃子。

“罗伯特先生也留下来吧，你可以明天早上再回家，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黑熊又说。

“吱！”

兔子跳进了小法师的怀抱。

罗伯特先生满意地拱了拱它的新窝。

密林的上空，星河流淌，深空无云，月光如水。从幽蓝的星空往下看，广袤的墨绿的森林中有一块白色的空地，空地中有一间小小的黑色的树屋。

寒风阵阵，透过窗子，屋子里橘黄色的光正照在外面的雪地上，给洁白又柔软的雪敷上一层光斑。忽然，光灭了，是一只黑熊吹灭了蜡烛。

向窗子里看，我们可以看到有一只巨大的黑熊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小的人儿怀里又抱着一个更小的毛团。

他们正安详又静谧地呼吸着。

（如果安东尼奥和麦格都放心让他去冒险，那我就不会陪他去帝都，总有独自面对世界的时候。）

陷入睡眠前，黑熊划过这个念头。

·

注：

[1]雪蜂，只在雪诺森林出现的一种昆虫，雄蜂体型颀长，长约一指。常筑巢于树冠，蜂后为神奇生物属。雪蜂的蜂蜜被称为雪蜜，数量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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