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面容清冷,她轻轻抚摸着桌子上的绣棚,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绿阑的温度。
桌上叠的工整的那套碧青衣裙,上面白色的小雏菊一丛丛开得耀眼......
她葱白的指尖轻轻滑过那片雏菊,抚摸娟绸细细的纹理,停在精美的衣领......
眼泪突然就落下,轻轻落在雏菊边缘,仿佛一颗晶莹的露珠,潆蕴在碧青色的天边。
林仙儿轻轻捧起衣裙,眼泪无声的流淌,有什么东西仿佛从心里释放出来......
......
绿阑葬在林夫人身后的一边。
林夫人旁边的樱树早已花败,腐朽枝叶掺杂在泥土中,残红点点......
晚风轻轻吹起,林仙儿穿着那身碧青色的衣裙站在坟前,霞光照在她的身上,洁白的雏菊仿佛映着一层血色。
“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林仙儿淡淡的说,光打在她的侧脸,说不出的肃然。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离去,她轻轻转身,目光幽然......
在绿阑坟前坐下,撒了一杯酒。
新坟的泥土味在她鼻尖潆蕴,她轻轻迎着夕阳笑了笑,“敬你。”
“衣裙我很喜欢......就是,衣领内的那行字硌了些。这是我第一次穿,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它会被好好收起来,时刻提醒我,不要那么天真,也不要奢望——温情。”
她又满杯,抬了抬手,一饮而尽。
“我早就该发现了,不是吗?可我,傻傻相信着别人的诺言,奢望我们可以过一种简单快乐的生活......给自己留一线希望,告诉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好,那么好......”
她轻轻靠在绿阑的碑前。
“我总想着,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一起写字,一起念诗,一起对弈,一起玩闹,虽然为人冷清了,但他是我们家人啊,是教导我的老师,是赐给我字的益友......我怎能怀疑家人呢?我甚至为这样的怀疑的感到羞耻,羞耻自己怎么能如此恶毒去思考这个世界,去思考’家人’?呵呵......”
她举起壶口对着自己灌,修长的脖颈弯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如今......我再也不会奢求那些所谓的温暖!”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我可以善良,但这不代表我愚蠢!
绿阑在衣领内绣了几个小字,短短的,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她许是时间不够,只来得及留下在这人世间最后一句话。
不是仇人的名字,也不是许多的真相。
只是一句对不起。
那句她想对林仙儿,想对红笺,想对林家说的抱歉。
她带着内疚甘愿死去。
用生命来赔罪。
可我不怪你啊,绿阑姐姐。你只是单纯的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如果单纯的,炙热的爱一个人也是错误,那,还有什么对的呢?
你的爱没有伤害任何人。
伤害人的......是诸葛四福!
是一个从头到尾说着谎言,抱着不良心思接近你的禽兽!
哦,对了,他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哈哈,可笑至极!
她看见那行字的时候,摸着衣领暗绣精美的福文,只一瞬间就知道了所有真相。
到底还是怀疑着的罢。
所以才可以那么快就想起所有细节。
想起父亲死前手里紧握的衣角。
那件新衣,是他笑着向她展示过,特意为她笄礼而做的华服。
上面的纹路——是金线四蝠捧福绿寿纹!
呵,好个四蝠,好个诸葛四福!
杀我父亲,毁我林家,设计重宪哥哥,害了红笺,又杀死了绿阑......
好,好极!
林仙儿笑的妩媚,酒染的醺意,让她眼角红晕越发妖艳,上挑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寒意。
酒已干。
人已散。
她轻轻起身,望了望最后的余晖。
走过那颗樱花树,踏碎一地的残红。
晚风吹过。
一个枯萎的花环出现在她眼前。
她轻轻拾起,目光幽然。
轻轻抚了抚上面的泥土,将它放回了母亲坟尖。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迎着余晖身影肃然。
......
叶君寒一行下了山。
红笺踏进小菜园,摘着嫩绿的小青菜。
她本来圆润的脸好容易这些日子补了回来,如今只一天,便消瘦了下去。
她目光木然,机械的摘着青菜。
她答应仙儿,要做给她吃的。
前院,叶君寒负手站在树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公子,东西都已经上路了,很快就会运回叶家了。”
“嗯。”
“公子不高兴吗?”
“......没有。大概有多少?”
“粗粗算下来,有三十多箱,可能是林清海每年藏一箱攒下的。”
“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公子放心,我们很小心,这些东西都埋在林夫人那颗樱花树旁边,我们走时,连泥土都小心撒了一遍,上面的落花枝叶也细细遮盖了,保证看不出挖过的痕迹。”
“握瑾那边如何了?”
“昨夜已经连夜赶回潮州府了,快的话应该到了。”
“嗯,下去吧。”
“等等!”叶君寒突然叫住了孙壮。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山脚下守着……把晚颦好生回来。”
“是。”
叶君寒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安,虽然问过了孙壮,但他还是细细在脑中回想了所有细节。
许久,才安下心来。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头。
她怎么还不回来?
这村子民风淳朴,那山就在宅子的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他坐在院中,倒了一杯清茶,端在手上许久,不见喝完。
他终究还是放下了茶杯。
起身绕过影壁。
他推开了门,想要出去。
门前,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的高大男子却出现在眼前。
身后一群穿着甲胄的骑兵勒马伫立,剑锋冰冷。
叶君寒瞳孔微缩,面上却看不出波澜。
“请问,你找谁?”
这威武男子哈哈大笑,声音浑厚粗犷,“叶公子,在下京都指挥使——魏嵬。”
“久候叶公子不至,魏某只能亲自叨扰了。”
“魏指挥使请。”
魏嵬毫不客气,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阔步走了进去,扫视了一眼,状似无意的说着。
“叶公子在这乡野间倒是悠闲。”
“比不得指挥使辛苦。赶路前来,舟车劳顿,且坐下歇息歇息。”
叶君寒坐在石桌前,淡淡的倒了杯冷茶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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