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晓星，下周陪我回一趟嘉兴吧，我一个好朋友祭日。”

焦瑶回到这片故土，和记忆中的一样。焦瑶怀抱一束百合祭在她的墓碑前，正当焦瑶、周晓星转身离去时果然遇见了陈迅。

陈迅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四年未见的焦瑶，她烫成卷发了，利落修身的白色外套，转身过来是绿色高领线衣和深灰色半裙。

周晓星上去和陈迅拥抱，“好久不见。”

陈迅眼看着焦瑶，“好久不见。”

“我男朋友，晓星。”焦瑶不痛不痒。

陈迅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食言了，她和上次骗自己谈恋爱的时完全不一样，她带他来见萧然了，带些不屑不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焦瑶不徐不疾地说：“我们打算再过两年结婚，这两年晓星公司太忙，就先定在了后年。”

陈迅吼：“沈毅和我说你们在一起我不信！”

周晓星：“陈迅，我们才到嘉兴，还有点事，先走了，过两天联系你和沈毅聚。”

焦瑶挎着周晓星准备离开。

“他父母离异，他独自长大，他不幸福，所以你和他在一起？”陈迅把“他”字说得恨极了。

焦瑶捏紧拳头驳道，“陈迅，这不是资本。”语气尽是冷淡和失望，他是陈迅，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陈迅拉住焦瑶小臂红了眼，不觉用力，“为什么？”

周晓星同样捏住陈迅手臂将他们分开，隔在中间，“你不是小孩子了，焦瑶当然有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力，不一定非得是你。我的家庭确实人少，焦瑶压力当然少，我们际遇都不顺畅，我们当然更能互相理解，还有既然你爱她，听她话离开她，这次也一样啊，干什么纠缠。”

“晓星够了，我们走。”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那个戒指你不是还一直留着吗。”

他还是不信，不待焦瑶求助周晓星。

陈迅又面对周晓星，“这里是满是我和焦瑶回忆的地方，你怎么敢来。是，那些无所谓的外表你有本事陪她改变，你能摘下她的戒指，你能把我从她心里赶走，”顿了顿，“你能为她穿上红皮鞋吗？”

红皮鞋。他好过分。焦瑶握紧拳头。

从踏上这片土地，周晓星就能感受到她与平常不同，在一起久了，她的微表情、小动作牵扯一丝一毫他都能感觉到。此刻尤多，心境变化起伏微妙极快，而她此时的震颤，红皮鞋对她来说一定寓意什么镣铐。

周晓星轻轻牵起，抚展开她的右手，把那只小猫戒指摘下放入自己上衣的左心口袋。

“够了吗？别再像长不大的小孩子幼稚了。”

周晓星右肩撞开陈迅牵着焦瑶离开。

“对了，晓星怕我来看萧然太难过，陪我喝了一点酒过来的。”

陈迅，四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消磨了很多事，看淡一些事也重视起一些事。我知道爱不再是美好的代名词，爱里不仅是善还能衍生恶。爱会令人至疯发狂，我不想爱把我变得丑恶，或者我不想这个美丽的词，因为我的原因让它玷污一点，再玷污到自己身上，更不是面目狰狞不可见人，它应该让我们成长。

分离死别也不是痛苦的代名词，分离里除了远距还有放下；分离还爱着，后来是放下。

以前大石头在心里慢慢地移，小草在土壤里、大石头下到慢慢露出一角，如今大石头彻底从心里搬走，小草终于可以回应晨风，摇摇僵硬已久的身子。

0.2

车上。

“晓星，戒指。”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泄气一样小心翼翼要回来。

“你还喜欢他？”

焦瑶搞不清自己的心，混乱如麻，他不是一向知道我吗。措词道：“他永远是我生命中抹不去的光，不过放下了。”

“你们应该在一起。”

“你都劝不了我和你在一起，他更不行。”脱口而出，是她下意识的想法。

周晓星笃定他早已经走进她的心理，只是隔着一层薄纱，她在那头拽着不松开，陈迅太不乖了，即便分手，即便气急败坏，怎么能用禁锢她的镣铐拉扯鞭打她，即使分手，即便陌生，他也该做绅士模样保护她的禁地，至少不该伤害。是陈迅，加速让这层薄纱裂了缝。如果陈迅在她心里形象损坏崩裂，牵扯焦瑶的最后一根线是不是就会断。

“最终只有你自己才能说服自己。”

“怎么说服？”她是在问周晓星，认真的。

可惜这次周晓星错了，他们之间拉扯薄纱的从来不是陈迅，如果周晓星知道，他们早在一起。

周晓星托起她的手，从胸前的口袋拿出，戴在她的中指。“这只猫病好了，该活蹦乱跳的才是。”

周晓星用指腹轻轻感受，不是那枚戒指，而是无名指那圈圆圆的戒指印。原本该被戒指套着的无名指，空空的。“以后戴松些。”

“我能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吗？”她的一切都是旁人和他说的，她该和他说说了。

“我听着。”

没有头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会儿是蔡院长，说到萧然，又到张素，有陈迅，也有沈毅，一个说到天亮，一个听到天亮。

“晓星，我曾经读过一句话‘浮生难解，唯有钟离’。”

0.3

“这个衣服挺好看的。”

“太绿了。”

“你逛街怎么不叫你小姐妹儿呀，我都要累死了。”

“叫你买单啊。”

“喂，我听说陈迅结婚了。”

“还有呢？”

“他妈给介绍的，相亲的第一个，他就结婚了。”

“这事沈毅都不敢告诉我，就你。老大，你不是知道我今天生日吗？”

“啊？对不起，忘了。”

“晚上陪我喝酒，刚刚那件绿的，你买单去。”

“得嘞。”

所有人都以为是焦瑶一直在等陈迅，焦瑶知道不是。没有想象中难过，像突然传来许久未见的老友的婚事，为他开心。

晚上醉的很快，和周晓星喝了不到两瓶就倒下了，周晓星帮她安置好，把准备许久的礼物轻轻放在床头柜就走了。

“陈迅，这是我许的最后一个关于你的生日愿望：一定幸福。焦瑶，生日快乐。”躺在大床上，让软绵绵的被子抱自己更紧点，闭着眼睛眼角流出一串泪，“哈哈，我好开心啊！”裹紧被子去找周公。

0.4

嘉兴。

“手链你前女友给你的？”安淇好奇。

陈迅摘下随手放在抽屉，“我都忘了这是她的。”

安淇一派大方样子，“放心，我是世界上最开明的伴侣，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谁没有以前，放起就好了，结婚以后你也千万不要严刑拷打我。”

“是啊，都过去了，别提她了，以后有了我们的家，多的是琐碎，我经常出差，爸爸妈妈麻烦你多照顾，下班以后家务你想做做一点，不想做我回来再做。”

“迅，你真好！”女人双手捧起他的脸。恍惚又回到以前，她以前也这样。

“对，你订的餐厅远吗？我们开车还是走路去啊？”

0.5

焦瑶像往常一样工作吃饭睡觉，周晓星注意到她常戴的项链换成了他送给她的星星。

“今天项链不错。”

“某人礼物还是挺用心的。”这么小一颗星星还一层一层镂空，最细小的星上面刻着“E”。

“算了，送给你的所有东西，只要关于陈奕迅你都开心。”

“对！”

“明晚上看恐怖片去吧。”

“你请我看韩剧还行，我不看恐怖片的，怂。”

小张插道：“瑶姐，明儿周总生日，全公司人都被逼看恐怖片了。”

“周晓星你这什么嗜好，不许让这么多人遭罪吧。”

“我生日，必须走起啊，包几个大场，吃喝随意。”

“想一出是一出。”

公司所有人在周晓星勒令下陪他看恐怖片。这晚所有人都听到了焦瑶的尖叫，周晓星不幸坐她身边，胳膊被捏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耳膜也受到了最重创，因为看恐怖片这事还促成了公司好几对儿。

“看你吓成这样。”

“你让我以后怎么管他们啊。”

“没关系啊，你看看这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被吓到的后果是我荣誉负伤，再说这儿是高层场，你员工都在旁边那个场。”

“那他们也绝对知道啊，我的威信全没了。”

“赔你两箱啤酒。”

“三箱。”

“没出息，那会让你喝酒死活不喝，现在好了。让你做头发也是，公司休息你就搁那照头发，耳钉更是，买了不知道几百对儿。”

“花你钱了？我乐意，怎么？”

“看吧，过两天又顶着黑眼圈上班说晚上看恐怖片了。”

“周晓星，你站住，你敢说你别跑啊。”焦瑶脚上高跟鞋突然绊倒。

周晓星赶忙扶住：“都老太太了，还以为自己小女孩呢。”

“周晓星你嘴欠死你。”

0.6

“啊！周晓星你吓死我了！”

“怎么了，干嘛房间灯都开着呀？”

“我看恐怖片你就开门，你大半夜来干嘛呀！啊！”

“行行行，对不起对不起，给你带宵夜了，馄饨店老板问你好一阵没去她那儿了，这电影下次你不敢看找我看也行呀。”

“不敢劳烦，向来什么事你都让我一个人去啊。”

“祖奶奶，这又从何说起。”

“现在凡是你的饭局都推给我一半，我怀疑你教我喝酒从来都没安好心，我还谢你，现在你陪我看恐怖片，爷不待见你，住口！你把我馄饨都吃完了！”

不是你说我胃不好自己乐意替我去的吗，周晓星扶额，“诶，你这几年没跟我学什么，嘴上功夫真是见长，吃完别看了啊，迟了，我先睡了啊。”

周晓星歪歪扭扭佯装要倒在焦瑶的床上。

“回你家睡去！”

周晓星亲了亲宝贝猫儿子，离去。

“带上门！”

他想他们早就有情侣的默契，知道彼此想什么，自如地在公司、客户面前扮戏，虽然坏角儿都是他，下班一起捉弄赵玉茗，回家一起养猫，没有时时刻刻在一起的黏腻，可是，他想亲亲她，搂搂她，把她的头抱在胸前，牵着手上街时分享同一根糖葫芦会更甜吧。

0.7

“瑶，出来吃饭，没人陪我了。”

“周总今晚没饭局。”

“少说废话，来的时候帮我带盒果胶铋。”

“哦，马上来。”怎么胃又不舒服了。

周晓星家里。

“窗帘怎么都拉着？你才醒？”

“嗯，昨晚三点多才回来。”

“先吃药吧，完了吃饭，我给你拿水。”

周晓星接过水，“真好，瑶瑶怎么这么贴心。”

“快找个女朋友吧，都三十好几了，该计划计划了，给你粥。”

“你和我凑对吧。”

“我是不婚主义者。”

“我也没说和你结婚呀，就谈个恋爱。”

“那我单身主义者，你快别盘算我，没结果的。”

“那你就陪我谈两个月，然后我再去找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走开，我又不是救世主，还有点事，先走了，完了你再睡会儿，碗不想洗的话放洗碗池里，等等给赵玉茗打电话让他来给你洗碗。”

“喂，我错了。”

闭门声。

等他们在一起时，会不会是老得掉了牙那刻，周晓星想到满脸老年斑的焦瑶问自己的假牙在哪，哈哈，苦笑。现在自己三十岁，或许自己活不了那么长，五十岁死掉？他们还有时还要出差，不能在一起，或者某天吵架，焦瑶不理他，搂着焦瑶睡觉的时间不够二十年？

她的心结到底是什么？不出意外，陈迅已经完全消散，可是到底是什么一直牵扯着焦瑶？难道不是陈迅？自己一直错了？

陈迅说给她穿上红皮鞋？陈迅说红皮鞋时她明显不一样，红皮鞋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触碰？它代表什么吗？

再梳理一遍，她和陈迅分手时还喜欢陈迅，是因为那双红皮鞋要玉石俱碎？对，她经历分手的痛苦还咬牙一直不同意复合也一定是因为那样。

现在，她喜欢我，我明明感觉她喜欢我，可我们之间呢？没理由关红皮鞋什么事，到底是什么瓜葛，红皮鞋是什么？陈迅说给她穿上？不，红皮鞋绝不是什么好的象征，是什么，是什么??

周晓星明确，或许红皮鞋不仅是她和陈迅之间的镣铐，还是她和我之间的。

其实不如说是焦瑶自己的。

0.8

刘江：“瑶姐，周总人挺不错的呀，你怎么不喜欢他？”

“你以为你实习生我怎么不了你啊。”

刘江撒娇般：“瑶姐，我们都是哥们儿了。”

“边去，吃完工作。”

“姐姐多照拂，以后转正我一定给您更好好干。”

“快走。”焦瑶觉得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了，还没见过和上司这样撒娇说话的，要是周晓星非扯了他不可，不过刘江也定不敢在正主那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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