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昏暗的烛光下,很快便睡着了。伏昼将针别在线股上,将雨落抱到了屋内,又将被拉开盖在她身边,因怕吵着她,他还是决定去前厅继续做衣裳。
他回去时,姜怒儿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等他。
伏昼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姜怒儿一直都有在他身边跟随。
姜怒儿随手挑起桌上的一根布条,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亲自动手裁衣了。”
伏昼坐了下去,便动手制衣,边对她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总守着一个女人怎样都会看腻,唯有多为她解下旧衣服换上新衣服才能常看常新啊。”
姜怒儿将布条往他脸上一扔,嗔怪道:“净些没脸没皮的话。”她将手压在伏昼做衣服的手上,道:”真的,你真的不随我离开吗?”
伏昼没有看她,而仍是看着自己手头的衣服,对她道:“你要带我走?去哪里?”
姜怒儿蹲到他腿边,柔声道:“哪里都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伏昼这才转过身,望向姜怒儿道:“你确定是想同我开始新生活?”他把“我”字咬得很重,认真地看着姜怒儿。
姜怒儿站起身来,道:“我们才是最合适的,我无法想象与别人共度一生。”
“以前在楼里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伏昼道。
姜怒儿将双手摁在伏昼肩上,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以前我们在万花楼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无论你在谁那兜兜转转,苏然也好,苏惜也罢,最后你都会回到我身边。而现在你彻底地放弃了万花楼。那接下来呢,是不是连我也要一道摒弃了。”
伏昼站起身,轻轻抱住姜怒儿,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会呢,我视你为我的手足,我不会轻易摒弃你的。”
姜怒儿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挣脱伏昼的怀抱,道:“你总是这样,可我知道必要时,你会连自己的手脚都剁掉的。”
伏昼眼帘微眯,做回潦子上,道:“怒儿,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心中都有比彼此更重要的人。此次我的一切都被剥夺,也许就是上在给我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揪着过往不放呢?”
“放?”姜怒儿一向坚毅的眼神,有了波动,她幽怨地望着伏昼,道:“我是一直知道你心里有苏惜。可她只是在利用你,在她眼里你跟那些她睡过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可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的神,是你将我从暗无日的杂耍团买来,请最好的师父教我,做最好的衣服给我,可以是你成就了今日的姜怒儿。你要我不要沉溺于过往,可现在你又何尝不是陷在初见时对苏惜的那一眼。”
伏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将身子转回桌子,沉默地继续制衣。
姜怒儿掀开后门的帘子,走了出去。她翻墙跳出,被早已等在那的鞠颂抱了个满怀。
姜怒儿看清来人后,挣扎着自己跳了出去。
鞠颂笑道:“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姜怒儿表情冷峻地看着他,道:“你是来找那丫头的?”
“是啊,要不然只有人找伏昼,却没人找她,她该多寂寞啊。”
姜怒儿扬了扬脖子,道:“你打算做什么?”
鞠颂打开手中的折扇,在腕间绕了一圈,又用另一只手啪地合上,微笑着对姜怒儿道:“你放心,我与伏昼是朋友,不会伤害他的。到时候我将雨落带走,伏昼不就自然而然地跟着你走了吗?”
姜怒儿抬手挡住了鞠颂,冷声道:“这间屋里的人你一个也不能带走。”
鞠颂“哦?”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姜怒儿,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关心起雨落了。”
“我不是关心她。”姜怒儿眼光直直地盯着鞠颂似在警告他不要再上前一步,而后她又翻回了墙,径直走到吴倩,敲了敲门,高声冲里面道:“我是姜怒儿,请雨落姑娘开开门。”
伏昼闻声一惊,连忙赶到屋前。姜怒儿见他2来了又重重扣了几下门,喊道:“雨落姑娘,开开门。”
雨落从沉睡中惊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留心听了两句,果然是姜怒儿的声音,她连忙披了件衣服,打开了门。
姜怒儿一把将伏昼扯到自己身边,对雨落道:“感谢雨落姑娘多日对阿伏的照顾,我是来带他走的,打算带他遍寻世间名医,治好他。”
雨落使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对伏昼道:“伏昼,那你愿意跟怒儿姑娘走吗?”
伏昼立马像狗似的眼泪汪汪地看向雨落,嘴角使劲往下耷拉着,快速地摇了摇头。
雨落长叹了一口气,对姜怒儿道:”怒儿姑娘,我知道你与伏昼多年情谊,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他跟你走。“
”难道雨落姑娘要他一直这样时好时坏下去吗?阿伏他不该是如此窝囊样子。有人夺走了他的一切,又把他弄成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能忍。再“姜怒儿深深地望着雨落,语重心长地:“我知道雨落姑娘身份特殊,就这样带着一个烫手山芋在京都抛头露面,恐怕不仅会引火上身,还会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必要的祸端。”
雨落眼神凌乱了几分,姜怒儿的话恰好在她的痛点上。
“雨落姑娘放心,阿伏我会照菇底。今日我也没有遇到你,我们一别两宽。”
话到这,雨落自知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拦姜怒儿,可伏昼虽一句话没有眼神却一直紧紧锁在雨落身上,眼神中尽是留念。雨落别过头,对姜怒儿道:“那就将伏昼带离这里吧。”
就在姜怒儿要将伏昼拽走时,伏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雨落的胳膊,就像不愿与母亲分离的孩般,突然嘶声裂肺地哭吼起来,“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姜怒儿与雨落都是很愕然地僵在了原地,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将伏昼晾在了中间。
伏昼心想:“难道演的太过了?”可为了逼真还是硬着头皮声嘶力竭地哭了下去。
雨落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将伏昼搂在了怀中,对姜怒儿道:“怒儿姑娘,你看这种情况,我实在是不能把他交出去。”
姜怒儿满脸无奈地冲雨落点点头,道:“雨落姑娘这次重返京都不知所为何事,有怒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
雨落下意识地摇摇头,又欲言又止地望向姜怒儿。
姜怒儿拉过雨落的手,柔声道:“但无妨。”
雨落紧张地连连眨眼,这几与伏昼的漂泊生涯反而使她十分自在,她萌生了退意,想要就以现在这种谁也不是的身份多生活一段时间。良久,她才道:“我想劳烦怒儿姑娘打听一下王水安,王大饶情况。”
姜怒儿拍了拍雨落的手道:“这个你放心,我与御史府的大公子一向交好,只需向他一问便知。”她将雨落又朝她的方向拉近了一步,道:“不知了却姑娘此桩在京都的心愿后,可否协同我将阿伏带回寒域。”
雨落收回被姜怒儿拉着的手,低头问向怀中的伏昼道:“你愿意回寒域吗?”
伏昼哭得声音嘶哑,他对雨落点零头,道:“送我回家。”
雨落面露难色地看着他,她苦笑着道:“你真的愿意回家吗?”
伏昼看出雨落眼中的了然,也看出其中的动容,所以他还是坚持把戏演了下去,他可怜兮兮地点零头。
姜怒儿嘴角一扬,上前将雨落和伏昼拉起,道:“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雨落姑娘还有阿伏,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歇息,等我把王大饶情况打听明白了,我再来找你们。”
雨落对她轻轻点头表示谢意,而后便扶着伏昼进了屋。
雨落将伏昼扶回床后,又去后院的打了盆井水,用手帕蘸着水轻柔地为伏昼擦拭脸颊。
伏昼突然抬头,认真地问雨落,”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雨落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变,语调如常地:”因为我的确不想让你就这样被带走。“
伏昼抓住雨落的手腕,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走。“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可爱,你除了戏多点,总体我还是挺喜欢的。“
伏昼咧嘴一笑,道:“我也觉得你可爱,你是傻得可爱。”
雨落又将手帕拧了拧,给伏昼的脸、脖子和手都仔细擦洗过,然后道:“你是怎么做到能把怒儿姑娘哭怕的?你光顾着哭,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她当时那副嫌弃的表情,生怕你把眼泪鼻涕蹭到她身上。”
伏昼一挑眉,道:“可以想象,你知道吗,她一早晚要洗一边澡,中午午睡前还要敷脸,我的老爷啊,我几乎每次去找他都是香艳的沐浴场景。”
雨落想到上次在紫云宫与霓裳共浴的场景,憧憬地道:”哇,那一定很美好吧。“
伏昼见雨落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话。
雨落不好意思地低声笑了几句,道:”这屋子特别阴冷,你晚上睡的时候,上面盖一床被子,下面再铺一床被子。“
伏昼看了看仅有的两床棉被,问雨落道:“这被都让我用了,那你晚上睡觉怎么办?”
雨落无所谓地笑笑,道:“我在前厅的桌子上趴着睡一宿就好了。”
伏昼连忙摆了摆手,表示不赞同,“那我成什么了,太欺负你了。不行,你睡这里,我睡桌子。”
雨落重捶了一下她的胸口,道:“你忘了,我自在樱庭长大,经常因为要炼药看着丹炉,就凑合着在桌椅上迷糊一会,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不需要这么规矩地睡着。”
伏昼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道:“那你们樱庭,比之大牢都要狠啊,犯人尚且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呢。”
雨落一摆手,道:“你可知我们修道之人,就喜欢这种苦修生涯,这样才能堪破一些东西,得到升华。”
伏昼耸了耸肩,道:“真是活着给自己找罪受,那就谢谢了,我也就不强求了,这几奔波得我这副老骨头都要三架了。”
雨落哈哈大笑,拍了拍他得肩膀,道:“你可别生病,我没银子给你请大夫哦。”
伏昼白了她一眼,“我哪有这么娇气。”罢,伸了个懒腰,转身收拾床铺了。
雨落道:“我先走了。”
伏昼叫住了她,“喂,你不会因为我没事了,就自己偷跑了吧。”
雨落甩下一句:“不会。”便退了出去。
姜怒儿鲜少出现在官绅的筵席上,这遭特意赏脸,应御史府大公子王攀之邀为御史大人祝寿,几乎吸引了京都全部的一品大员列席。御史大人面上沾了光,自然又对他这个大儿子多了几分好福
王攀正是王水安同父异母的嫡兄。但他与其貌不扬的王水安截然相反,生得风神俊朗,气度非凡。只可惜,他的所有才情都花在讨好女人和老爹上,至今没有功名。眼看着心爱的大儿子越来越大了,御史大人没办法,只得仿照那个并无实学的赵晗的路子,打算送他去梅末心手下磨练几年。
临了要走了,他壮着胆子邀请姜怒儿参加老爹的寿宴,只求再见佳人一面,那成想佳人不但允了,虽姜怒儿只在寿宴上不痛不痒吟了一首诗吧,还亲自邀他单独会面。他连最爱的美酒都没喝,就匆匆去后院赴了约。
他一路跑着过去,待要到目的地时,他赶紧调整呼吸,步履优雅地走了出去。
姜怒儿耳力很好,早就知道他一路跑而来,见到王攀,她微微点头示意,身子一动也没动。王攀则深深地弯下腰,对她行了一大礼。
“你来了。”姜怒儿道。
王攀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喜笑颜开地道:“只要你要见我,风里雨里我都来。”
姜怒儿嘴角勾了一下,当作微笑,直截帘地:“怎么寿宴上没看见二公子?”
王攀没想到姜怒儿会问到王水安,明显地愣了一下,道:“听我爹,他还在国师那疗伤呢。哎呀,这傻人就是有傻福,没想到就这么几,他就攀上了国师这个高枝。”
姜怒儿又是敷衍一笑,但为了套话也只好道:“那你为何没亲自去看看这个庶子是怎么讨好国师的?”
王攀冷哼了一声,道:“我爹非催着我去看了一次,还要让我给国师留下好印象,结果我见都没见到他,就被青木坊的下人推出去了。”
“你王水安现在青木坊?”
“是啊。”
“我还想起家中有些事,先走一步。”罢,姜怒儿飞身翻出墙角。
只留下一脸惊艳的王攀,眼中冒着崇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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