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忍得极为难受,挺俊美的一个少年狼,居然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表情乞求,如果铁利有尾巴的话,估计还会向她摇尾求欢吧?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之前四哥送她的那只猎犬。云舒不由自主地触上肩部的伤痕。
它叫阿旺。
云舒其实最不会起名,起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本着民间贱名好养的原则,就给它起了这么个——不太好听的名字。
饱读诗书、知书达礼的小公主殿下,居然给一只威风凛凛的猎犬起这种名字。传到宫里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五哥当场笑出声来,脸都涨红了,笑得捧腹弯腰,只能靠在梅树上,非常不给面子。
而她亲爱的四哥大人虽然没有露出如此夸张的表情,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然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哼,我就叫这个名字。”她气呼呼地牵着阿旺走了。
身后传来两人的大笑声。
……
很长一段时间里,兄弟两人都会拿这件事来取笑她。
彼时她不过豆蔻年华,哥哥们却早已成年,披甲挂帅,上阵杀敌。
主人不在,偌大的王府里冷冷清清。阿旺就成了她最好的伙伴,到底是四哥留给她的念想,虽然它长得不如小狗那么好看。
后来她十五从军征,阿旺似乎放心不下,非得要跟着她,尾随在她后面;只好也带上它。
行军打仗之际,只能啃些硬巴巴的干粮充饥。
每当发现野味,阿旺总会叼着猎物,兴冲冲地向她跑过来撒欢,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她,欢快地摇着尾巴,求奖赏。
那时候的云舒总会摸摸它的狗头,将烤得滋滋冒油的肉递到它嘴边,看阿旺吃得心满意足,拿小脑袋蹭她的小腿,然后趴在她脚边睡觉。
阿旺其实很挑食,但王府的伙食极好,它被喂的发胖,软乎乎的一团,抱着很有肉感。
再一次又被五哥笑话后,云舒决定放狗咬他,给年少轻狂的安德王殿下一点教训。
一人一狗对峙,堂堂安德王高延宗居然用轻功作弊。
笑话,他怎么可能跑过四条腿的动物。
徒留阿旺在树下急得团团转。
云舒下定决心给它锻炼减肥,阿旺追不上她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跟在她身后,吓得她差点以为是生了病。
见她停下来,阿旺忽然加速冲过去,紧咬着她的裤脚不放,调皮地向她眨了眨眼,云舒失笑。
它永远都那么可爱,永远那么记挂她,直到死的那天。
冬猎结束,雪光的映照下,天孔蓝得纯净无比。
她和四哥一行骑马归来,不紧不慢地前行,在雪地里留下数道蹄印。
他们悠闲无比地谈论着冬猎成果,直到夕阳的余晖出现,火烧云将天际染得血红。
行至拐角,直觉告诉他们寂静中隐藏着危险,四哥勒令止步不前。
环顾四周,大地上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周围都是光秃秃的树干,什么仅有几只枯枝筑成的鸟巢。
根本无法找到对方藏身之处,似乎随时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当真有危机四伏之感。
狗的感觉是很敏锐的,阿旺伏在地上,支棱着两只耳朵,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道路旁飞驰出数十骑人马,前后夹攻。来者不善,显然是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虽然伪装成山贼流寇的样子,但打量着对方的阵仗,显然这群人都是些练家子。
此行四哥带的随从并不多。真是时运不济,云舒暗骂了一声。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人当机立断,决定先下手为强。
几乎在抽出宝剑的同时,敌人冲到他们的面前,双方混战在一起,皆是死伤无数,坠落下来被受惊的马疯狂踩踏,面目全非。
对方显然是冲她和四哥来的,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杀掉四哥。
四哥虽然长相看似柔美,实则勇猛无比,招式更是凌厉老辣,虽然无法突出重围,却依然不落下风。
阿旺早已加入战局,横冲直撞,扰乱敌方阵脚,撕咬下大片血淋淋的皮肉,来不及痛呼便被她刺穿心脏,摔下来任由被踩成肉泥。
虽然有阿旺协助,然而终是寡不敌众,虽然敌人死伤过半,但随行的侍从也已经所剩无几。
趁着无暇顾及这边,她一咬牙,提着长剑冲进包围圈,兄妹两人合力拼杀,有了她的加入,高长恭不再腹背受敌。
刀光迎面而来,云舒堪堪避开,她那时对敌经验尚浅,难免感到吃力。缠斗在一起,便容易落了下风。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只知道如果不解决掉这些刺客,他们兄妹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地上扬起阵阵飞雪,衣襟上已经血迹斑斑,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们的。
见情势不妙,对方眼神示意其中几人抽身,张弓瞄准,在他们背后放冷箭。数枝羽箭离弦,待看清箭尖夹杂着暗绿的幽光时,她瞳孔一缩。
虽然拿着敌人挡住了毒箭,但云舒却露出了破绽,肩膀被骤然刺穿,刻骨铭心地剧痛让她差点握不住剑。
对方趁势追击,缠斗中四哥自顾不暇,眼见她躲避不及,斜刺里阿旺冲出来,替她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碍事儿的畜牲。”对方挑起来将它丢在地上。居高临下样子,令人无比憎恨。
眼前一片血色弥漫,暴涨的灵力卷起阵阵风雪,云舒的瞳孔诡异地变成赤色,长剑前所未有地锋利起来,削铁如泥,将对方拦腰劈成两半,内脏流出腹腔,然后被碾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她仿佛陷入了魔怔,被滔天的怒火席卷,不论招式如何,只为置对方于死地。
她已经杀红了眼,赤瞳闪着奇异的光,攻势之凌厉,速度之诡异,激起一阵血雨腥风。
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哀嚎不断。交战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流淌的血水染红了白茫茫的雪地。
待杀尽最后一人,她终于支撑不住,灵力枯竭。
她用上了当时所学最厉害的法术,以至于接下来好几个月灵力枯竭,像个病弱的废人。
需以血为引,先是自损,才能催发这伤害极强的杀术。
她挣扎地向阿旺的方向移去,四哥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将奄奄一息的阿旺抱来交给她。
金黄的毛被血迹染了一片,阿旺还有气,深出小爪子摸摸她溅上血的脸,有气无力地呜呜叫着。
那时她无比恼恨自己的无能,不会什么治疗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旺生命逐渐流逝。就在她面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有些东西或许对旁人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于在意它的人来说,却是如同珍宝般的存在。
独一无二,永远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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