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八 高树悲风(1 / 1)南知我i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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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高纬依照当初与武成帝的约定,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慰劳功臣,笼络人心,以巩固权势。

在邙山之战后的庆功宴上,高纬又特别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加官进爵。

太监总管一挥拂尘,特有的尖细嗓音在上空响起,“兰陵王高长恭、安阳长公主高云舒、并州刺史段韶、大将军斛律光接旨。”

几人连忙离席上前,跪下听宣。

只听他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阳之围,诸将战功赫赫,特迁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拜并州刺史段韶为太师、擢斛律光大将军为太尉。钦此。”

鉴于云舒的出色表现,武成帝另拟了一道圣旨,以示恩宠。

“安阳长公主加封一品女官,食汤沐之邑,加至千户,收受百姓租赋。可自由出入宫禁,随时上殿议政。”

几人俯首叩拜,“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圣旨,云舒对得到特权高兴不已,秀丽英气的眉眼舒展开来,连带着看这个不成器的纨绔小皇帝也顺眼了不少。

总算没有浪费她一番苦心。

云舒和段韶、斛律光两位前辈相谈甚欢,老的没有架子,小的又没大没小,其乐融融,毫无拘束。

尤其段太师,“少工骑射,有将领才略。”不只是他们祖父高欢的外甥,被祖父“常置左右,以为心腹”。更是父亲高澄的至交,为高氏家族南征北战,被誉为“定海神针”。

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对段前辈礼遇敬重。

然而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有时候相处是这副场景:一个称呼北齐开国功臣“段老头儿,”,一个叫倍受敬重的长公主殿下“小丫头片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人惺惺相惜,都没有拘泥于什么年龄身份。嬉笑怒骂,吹胡子瞪眼,毫无身份年龄界限。

都说隔代如隔山,可他们还成了忘年交。

趁他们举酒属客,把酒言欢的间隙,云舒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向他们的果盘,包括哥哥大人的。

都是自家人、好兄弟,不用客气,她就照单全收了。

行军打仗生活艰苦,粗茶淡饭,虽不说难以下咽,但哪比得上珍馐佳肴?此刻摆在面前,谁不喜欢享用美食?

几人相视一笑,由着这丫头去了。

云舒正享用着一盘梅干菜扣肉,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中。

因此也没有看到他们像老父亲看着——在外面风餐露宿、受苦受累、可怜巴巴的小女儿一样的目光。

真香!

肴核既尽,杯盘狼籍,侍者撤下盘子、清理桌面,重新上菜。

这个时节水果虽然不多,但宫中当然供应不断。

除了通过温泉周围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温室种植外,北魏高阳太守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还提到用地窖“荫坑”贮藏菜蔬瓜果。

那荫坑储存的效果怎么样呢?

《齐民要术》中记载“须即取,粲然与夏菜不殊。”

就是口感差了点,当然比不上新鲜的。

吃饱了,才有心思考虑政事,谋划未来。

宴酣之乐,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享受着靠将士们在前线冲锋陷阵、性命相搏换来的短暂太平。哪怕他们是皇室贵胄,亦不能幸免。

洛阳是北魏故都,然而如今不只雕栏玉砌、繁华盛景不在,连宗室几乎都被二叔文宣帝高洋屠戮殆尽,可谓是身死国灭。

败仗的教训如何,没有谁比征战沙场的将士更清楚。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有了前车之鉴,希望别好了伤疤忘了疼,重蹈覆辙。

打完这一仗,北周这次教训如此惨烈,估计齐国能太平好一阵子了。

多亏了宇文护未尽全力,看来阎姬归周一事对宇文护还是有影响的。

想到信中“而子为公侯,母为俘隶,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几句,感人肺腑,读来不禁热泪盈眶。

所以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感情用事,不管爱憎,过于浓烈,只会被感情绊住脚步。

多情自古空余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过于聪慧,则容易看透人情世故,体验更多世态炎凉,劳心伤神。

庆功会上,能歌善舞的北齐将士正演奏着舞乐《兰陵王入阵曲》,讴歌此次战争的胜利,恢宏大气,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兰陵王当时“指麾击刺”的英姿。

小皇帝为了表示对功臣的关心,主动与他们谈及邙山之捷。

对高长恭解救金墉之围,率五百精骑冲进周军包围圈惊叹不已,假装关心道:“四哥这样冲进敌阵之中,如果不小心发生意外怎么办?”

对于堂弟高纬这句收买人心的慰问之语,高长恭却觉得非常感动,未经考虑就深情地回了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宗室之人应当同仇敌忾,外御其侮。这都是高氏皇族自家的事,他自然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只是就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到小皇帝高纬脸色一僵,云舒胸口一沉,仿佛压上一块巨石,有如千钧。

四哥的本意是讨好高纬,表示他们堂弟兄之间的关系亲切,本来就是一家人,所以自当尽心竭力。

恐怕本来这句表示忠心的话,高纬却因为四哥把国事说成家事,又听到士兵们表演《兰陵王入阵曲》讴歌,加上权位扩大、威望上升,开始猜忌四哥。

何况四哥功高盖主,风采绝世,令万千女子仰慕。而换了男人,应该就会变成嫉妒,尤其那些自命不凡的膏粱子弟。

看到小皇帝脸色微变,高长恭也反应过来,后悔自己未经考虑就以亲情的方式表态。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一如离弦之箭,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对于功臣大将,皇帝处置方法一般“赏无可赏必杀之”,如果不贪贪财好色,那很可能图谋更多,甚至是觊觎皇权。

他已经位高权重,又素有不好色的美名;高树多悲风,恐怕引起了小皇帝的猜忌。

天威难测,高长恭惴惴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求助性地看向段韶和妹妹。

在座最精于言辞的莫过于两人,然而段韶也不知如何该辩驳。

云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地打圆场,“陛下,家国有难,唇亡齿寒,臣等自然不敢惜身。然而世人皆有偏私,所以我们就要学诸葛丞相,把国家危亡当做家事一样对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她语气忽然变得哀怨起来,“陛下,您也太偏心了,只顾着关心四哥,却忽略了其他卖命的忠臣良将。”

云舒打趣道:“难不成,是皇姐长得不如四哥赏心悦目,连陛下都被吸引住了?”

这话说的风趣又极有水平,缓和了原本紧张起来的气氛。

高纬这才将目光转向这位刚才只顾大快朵颐的皇姐。见她即嗔视而有情,自有一种神韵气度。心中赞叹,绝色美人不过如此。

“是朕疏忽了,还望皇姐见谅。”

想到父皇的嘱托,他端起酒杯,遥遥相敬,“在坐的各位皆是我大齐的栋梁之才,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朕自当与民同乐才是。今日并无君臣之礼,诸位随意,尽兴便是。”

话虽如此,君臣之别到底还是要注意的。

在座的多是些直率的粗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也不太明白什么权谋话术。很快就将目光转移到了酒宴乐舞上,不辜负席中的美酒佳肴。

除了高长恭兄妹。经历刚刚那段惊心动魄的插曲,兄妹两人哪还有兴致谈论酒乐?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云舒只觉得他们很吵闹。

高长恭倒心存感激,向妹妹敬了一杯。

祸从口出,云舒原本想责备他不小心。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会徒增烦恼。

四哥一片赤胆忠心,而高纬就像那扶不起来的阿斗。若是信任,当他如诸葛丞相还好,大不了一腔热血付之东流,还不至于被猜忌仇视。

可若是不信,即使碧血丹心,那又如何?

最是无情帝王家,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因为疑心重,怕臣子强大造成威胁,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诛杀忠臣良将。

杀掉后才发现,其实多数并无反心。否则早就谋反了,何至于坐以待毙?

“四哥今后更应该守口如瓶、谨言慎行才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行差踏错,性命堪忧。”

高长恭明白她眼中深意,点了点头。今日是他疏忽大意,往后自当谨慎小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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