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元木楮可没想这个,她只想着脸上的伤这么明显,就这么回去是不妥的,得想个法子才行。
这么三两下应付着,也没多注意狗子,更没注意到旁边的路基正在翻修,几个躲闪后退,失重的感觉和面前狗子他们惊恐的眼神,多少让她明白这一摔大概率是要受伤了。
这么一来,回家就更不好交代了。
她抱头往下跌,尖锐不平的碎石子躺在浅坑里,还有几根碎钢筋铁丝,等人摔下来,也就亲密地相撞上了。
背上一痛,她强忍住泪意却被震得几欲失去意识。
鼻息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她能察觉到有血染湿了里衣。
元木楮心下一沉,这下铁定是回不去了。
赵一凉正边走边往裤兜里揣小车钥匙,正巧看到这一幕。
此刻什么心情他品不出来,也没工夫去分辨。瞳孔猛地收紧,耳边呼啸的风声尤未散去,他已经跳进浅坑,小心翼翼避开她后背的出血处,将人抱到怀里。
元木楮吃痛地呓语了一声,朦胧间从眼缝里看到了算不上熟悉的一张脸。
靠得近,他左脸红肿的地方她看得清楚,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觉得可以信赖他一次。
“不要回家。”她吃痛地说出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背上真的很疼,越来越疼,方才被抱起的时候她就察觉插在皮肉里几分的几根铁丝被拔了出去。
她不是个怕打架的人,但是,她是个怕疼的人。
“好,我带你去医院,你只管相信我。”赵一凉抱住她,能感觉到手心有温温热热的鲜血触感。而怀里的人因为躺着,凌乱厚重的刘海分开,露出了她那好看的眉眼。
可此刻这双眼却紧闭着,皱起的眉头让人看着心尖儿钝痛,他的眼眶都热了。
赵一凉抱着元木楮一脚踩出浅坑。
狗子他们这下才反应过来,想凑过来帮忙。
可是抱起元木楮的赵一凉一抬头,这五个小混混俱是立马被他浑身散发的骇人气息压迫得丁点动弹不得。
“今天的事,一个字都别和她家里提起,就当你们今天没见过她。”
赵一凉撂下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五人许多年后,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这语气里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密密麻麻地爬过他们脑后的感受。
不需要说什么威胁的话语,只这一句就已经足够。
医院病房外,赵一凉透过单人间病房的门看里头正睡得安稳的元木楮,看了一阵,确认她一切都好,这才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将元木楮的双肩包打开。
里头装了几本书,纸巾毛巾,还有一个小型药箱,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叹了口气,随意抽出一本书,打开第一页往右下角一看。
行云流水的笔迹,元木楮。
元木楮。
是叫这个名字吗?
赵一凉想了想,又把其余几本书一一抽出来翻了一遍,才放心确认。
是叫元木楮啊。
将这名字放唇齿间品了几圈,他笑得意味不明,才又将书本重新放回去。
隔层目测装了不少东西,银灰色拉链闭合,让人无从猜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拉开看。
手机就放在旁边一个没有拉链的内袋里。
赵一凉把手机拿出来,按亮。
要输入密码。
虽说最快的法子是输入个指纹,可赵一凉暂且不想进去打扰她休息。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赵一凉手一抖,定睛一看。
屏幕上老妈二字的备注,还有显示的那串手机号码,赵一凉下意识一眼,就把号码记住了。
是她的妈妈?
想想方才元木楮说的那句“不要回家”,赵一凉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
正巧边上过来一位女护士,赵一凉将自己编纂的理由告诉她一遍,得了对方的同意才将手机递过去。
接通那一刻有道温柔的女声唤了一声“小元”。
女护士机灵地看了一眼赵一凉,才笑着与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您好,请问是元木楮的妈妈对吗?”
电话那头应是,有些疑惑有些警惕。
“是这样的,元木楮参加了我们的学习会夏令营,今日出发,手机也是要没收的,我是这边的老师,给家长们一一打电话确认一下,还请家长们不要担心,夏令营时长七日,七日后她就回去了……”
女护士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讲解了好一阵,等她顺利挂了电话,赵一凉认可地夸了一句女护士的应变能力。
女护士倒不在意他的夸奖,反而是走到门边朝里头病房的元木楮看了看。
“我只不过是在帮她,”女护士轻叹一声,“我也是因为认识她,知道她们家的情况才替她撒了谎,给她清创缝合的时候她对我说可以相信你,我才帮你们这一回,虽然不知道你们是遇上了什么事,但是希望七日内你将她好好送回家去。”
说完,女护士按了按手里的圆珠笔头,扭头离开。
只是走出几步后,犹豫片刻又折返,立定看他:“你不会伤害她吧?”
赵一凉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自己当真长得这么不可靠吗?
想了想,他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并将身份证信息面摆正给女护士看:“我叫赵一凉,是元木楮的朋友,或者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手机号码,有什么事你直接打给我。”
女护士垂目看了看,确认后才算放心了。
交换了号码,女护士又叮嘱了几句日常护理,才匆匆走了。
看着手机里多了个陌生人的号码,赵一凉暗感叹没想到自己也有破例的一天。
时间飞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赵一凉轻手轻脚推门进了病房。
不知是因为门的微响还是开门带进来的风让屋里的人察觉了,赵一凉关上门转身,病床上的元木楮已经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尴尬。
元木楮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拨弄刘海,隐藏视线。
“医生说是皮肉伤,虽然不算重但也要多注意,你醒了就可以出院,外伤药待会儿一并去拿,”赵一凉将医嘱简洁复述了一遍,想想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才走了过来,在病床前站定,“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元木楮却没有答他的问话,而是转而说道:“医药费我会还你,不过能不能等两个月后?”
“不回家,你还能去哪里?”赵一凉也锲而不舍,偏偏执着。
“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等我筹够钱就联系你。”元木楮尝试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床。
赵一凉避开她手上的磕碰伤,按住她,居高临下:“你就只有这些话?”
两人的视线在近处交接,元木楮非常不习惯。
但看到赵一凉左脸余下地微红,她又将想要挣脱他的力气卸了。
“谢谢你带我来医院,还帮我垫付医药费,真心谢谢,但是打你一巴掌我不后悔,我不会道歉的。”
赵一凉差点没笑出来,喷她一脸。
手掌下她的手腕纤细,完全想象不出这还是个能打架的主。
太让人意外了。
“元木楮,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等赵一凉去结了费用回来,病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被子病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上,书包不见了,他给她放在一边的备用衣服也不见了。
个机灵鬼。
不过想到放在车上备用的那套运动服她穿上了,赵一凉又有些心里痒痒。
还真想看看。
毕竟他这还是头一回让人穿他的衣服。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赵一凉看了一眼,接起来。
“哪儿呢你?我和乾音就要到了啊。”
是侯易那小子欠揍的声音。
还没等他说话,侯易又赶紧接着说道:“你后来是不是去追那丫头了?追着了的话一块带过来呗,乾音想正式跟她道个歉。”
侯易边讲电话,边看一旁开车的乾音的反应。
这话一讲,赵一凉灵光一闪。
“饭能不能吃上,就看你能不能帮帮我找到她。”
元木楮特意从医院侧门出来,又绕到医院背后的公交站台去等车。
这样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他找到。
秋日的夜里凉风阵阵,多少带了寒气,又恰好她今日失了些血,此刻饶是她也难免觉着有些冷。
拢了拢衣服,衣服上清淡的中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和她在他怀里时闻到的味道几乎一样。
元木楮抬头看了看深沉的夜色,不去深究这男人用的熏香品味。
想想方才看手机里老妈来过电话,担心他会说些不该说的,就去翻了通话录音来听,听完觉得声音隐隐耳熟,但既然他能想到让个姑娘帮她接,还算不笨。
这样她就能拖延几天,等脸上看不出什么再回家。
再想想学习会夏令营的借口,元木楮知道他一定是翻她包了。
毕竟那张宣传纸是牢牢夹在她书本里的。
想想里头还有一些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元木楮微微垂头,掩盖住眼里的羞意。
算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她又默背了一遍赵一凉的手机号码,确实记牢,就上了公交。
等她把钱攒够,再还他。
这样的交集,对她来说已经太足够了。
然而,一个小时后,当她坐在熟悉的网吧里看到不应该出现在眼前的人时,她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要脱轨的迹象。
元木楮不擅长与人套近乎,此刻只能生硬地吐露出两个字:“好巧。”
赵一凉看着她,居高临下。
她微微有些不自然,看在赵一凉眼里,却抚平了心里方才找她的焦虑。
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黑色外套黑色长裤,袖口裤脚都折起来了一点,衣服宽宽松松地套在她身上,却意外地柔和了她对人的态度,再加上黑色的衣服很适合她,衬得她的肤色比白天看到时更加白皙,那微微粉色的一抹唇红,掺杂了苍白,让他差点不受控地弯下腰去。
他不说话,拿起她的书包,切掉她面前电脑的电源,轻柔又坚定地拉她起来。
“我不走!”元木楮低声反抗道。
公众场合,她不想闹出动静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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