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清宫中出来,玱玉一路无话,太子倒是秉承了贤良厚德的品质,将元阳上帝的嘱咐执行得彻彻底底。似是怕她拘束无聊,便独自说了一路的话。从玉清宫到瑶池的一截短短的路程中,他很快就口若悬河的将天族五万年前的历史兜了个底朝天。
“自十万年前慕沇上神率部在梵天境尽数牺牲,天族士气大落,被魔族趁虚而入钻了好几个空子……”说到这里,太子殿下不免捶胸顿足,面目悲痛一番。
玱玉垂眸专注地盯着自己连绵起伏的裙角,沿着瑶池边慢慢的走着。魔族倒是没有自己的编史,过往之事全靠打听和口口流传,所以正史里杂着野史,野史当正史来传,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随着每一任魔尊的陨落,相对应的这一段过往便成了烟云,下一任魔尊也不会太想去打听了解,谁没事尽给自己添堵玩?
然而,天族的历史,她倒是挺想听听看,究竟是不是八卦层出,丰富有趣?
太子殿下浑然不知玱玉的这番心理,只当她听得认真入迷,便继续道:“许是天道不忍魔族为乱,三万年之后,有一日,东极青华大帝路过下界,竟从?渊的魔界之门外,抱回来一个尚在襁褓啼哭不止的婴儿!”
玱玉蓦然停步,裙摆还在晃动,她向太子看去,目光中满是诧异:东极青华大帝从?渊门口捡回去一个婴儿?七万年前……难道是?
太子见她诧异,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你也觉得很诧异,对吧?当时天族众人俱为惊诧,还有人说此婴儿是魔族孽种,应当除之。”
“然则,否。”她轻声出口,却不知说的是没有除去他,还是他并非魔族血统。
“你猜对了!当时他老人家力排众议,不仅带着这小婴儿回到东极妙严宫,还收为亲传弟子。你知道这小婴儿被他老人家赐予什么名字吗?”太子故作神秘地问道。
渊黎……玱玉在心中默念。
“?渊之渊,黎明之黎——渊黎。”太子感叹道,“虽是生于暗夜,却会迎来朝日,是不是很贴切?”
玱玉在心中点着头,如此贴切,他确实让天族多了后面几万年的安生日子。
“唉!”太子重重叹了口气,引得玱玉挑了眉头,向他望去,不知是何事才引得他如此叹息。
太子感叹道:“渊黎他呀!实在是刻板得厉害!”
玱玉闻言便更好奇了:“如何刻板?”
太子无奈地说道:“但凡与人会面,无论品阶大小、地位高低,俱要行礼,且仪容整齐、一丝不苟,其仔细之处简直令人发指!且术修、论道与佛理课的成绩,皆是上佳……”
“哦……”玱玉拖长了音,“你因此被比较过?”
“……”太子被噎了一下,立即反驳道:“被比较的也不是只我一人,当时这天族的年轻一辈,谁没有被比较过?……只是……”
见他话风一转,玱玉竖着耳朵听他有些颓败的接着说道:“只是,都输了。”
“呵呵,咳!”玱玉强忍住了脱口而出的笑意,假装咳嗽着。
“唉!”太子殿下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直到他因战功入主忘生殿,从此以后,大家见到他都很头疼!只因一见到他,便肯定是有公务交代,就像遇见老师父布置作业一般。”
“听你这么说,感觉这个形容的确很是贴切啊!”玱玉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想到,亦有些像某些时候的丹越。
“那些时候大家都忙着躲避他,没想到竟还会有人前去求学。”太子感慨道。
玱玉见有座临水的亭子,便与太子一同走了过去,坐下来慢慢聊,听的人也能舒服些。
“是谁前去求学?”玱玉好奇的问道。
太子回答她:“时任司水的云容上神,彼时听闻渊黎乃近年来天族的术修典范,便心下一横,将自己的亲外甥女送过去了。”
才子佳人,这不正是浸寒楼阁中,偷偷藏着的凡世话本中的内容么?
玱玉托着腮,心中悲愤的想道:此时正是缺了盘应景的瓜子啊!
太子见她凝神皱眉,似是听得入神,继续喋喋不休道:“只是没想到送过去之后,差点把他的忘生殿给拆了。”
哦?玱玉睁大了眼睛,这位云容上神的外甥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可太子殿下并没有了解玱玉这份火热的八卦之心,只是简要地说道:“许是不打不相识吧,拆着闹着,我们三人便熟悉了,只是他们还有另外的两个好友。直到后来……”
他看到玱玉目露不满,便问道:“怎么了?”
玱玉盯着他,十分委婉地提示道:“你知不知道,话本中间少了些打打闹闹的有趣事,便少了一些精髓和灵魂!”
“哦——”太子殿下似是终于恍然大悟。
“我们当时经常一起约了去偷鸾鸟的鸟蛋,结果只有我一个人被啄了满头包……”太子殿下摸了摸脑门,神采奕奕地说道。
玱玉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大约是没有看过话本,也没有听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她又不能直接对他说:我要听他们两的八卦!太有失身份了,好歹她现在也是挂着‘兜率宫东阁弟子’的名号。
百无聊赖地听太子殿下将他小时候随着那二人,干的类似摸鱼打鸟、偷渊黎毛笔到处画乌龟、在天后的衣摆上粘鸟粪、在宴会上给三殿下的伙食中下巴豆等。听到最后,玱玉不由得都替这位殿下感到悲催,干的坏事全不是他的主意,而次次罚得最惨的都是他!
“对了,你说的与渊黎经常在一处的她,是谁?”听了半天竟没有听到话本中女主角的名字,玱玉不禁好奇问道。
太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丰富:欣喜、爱慕、思念、嫉妒、悲伤的神情皆一一在他面上流转而过,只见他最终面色平静而怀念道:“她的名讳,唤做——明霜。”
玱玉听着耳熟,这不正是若萤的那位故友吗?她正欲开口接话,没想到从角落里蹦出来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瞠目结舌地看着“蹦”出来的天族三殿下,玱玉觉得自从上了九重天,自己的点似乎就变得有些背,昨天才见过这位殿下,今天又见到这位,真的是……
眼前这位,外貌称得上温文尔雅,面目算得上俊朗非凡,身姿尚且修长挺拔,仪态端似持重儒雅,这些都算是极好的优点。可看入玱玉眼中,怎么着都让她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这位儒雅的三殿下,稳稳当当地行至亭中,因是私下遇见,周遭也无仙娥侍女,他便也不对太子正经行礼,只略一点头招呼道:“太子哥哥怎么在此?”
端的是一副温和又猖狂的模样。
玱玉见他既然只做表面文章,便也不屑于行礼,只侧着头自顾自地坐在亭中,独赏瑶池中轻轻摇曳的莲花莲叶。
“咦?这不是花宴上太子哥哥身边的那名小仙娥吗?”耳边传来清悦的声音,带着三分惊讶、三分笑意、三分不经意、还有一分十足十的故作姿态。
未等太子介绍,玱玉便忽然回首,面上做出一副似是突然知晓三殿下在此的神情,以手微微捂口,起身道:“一时赏花入了迷,竟不知三殿下驾到了!”虽然口头上这么说着,可玱玉站得笔直,没有一丝一毫要行礼的样子。
她面上带了一丝佯装的关心问道:“三殿下怎么有空在此呀?”
话都被她抢白了,三殿下很是郁闷,眼中神色也渐渐不那么和善了,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些不太识时务。
“我还没问你呢,魔族五长老可是在花宴之上当着众天族人的面,将你要了去。按道理说,你现在应该在魔族?渊了啊!”三殿下微微抬着头,居高临下道,“你怎么还会留在九重天呢?”
一旁的太子也察觉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正要伸手打个圆场,却被玱玉抢先了一步,只见她嘴角微微一笑,歪着头讥讽道:“怎么?我能不能留在九重天,属于三殿下管辖的事务吗?”
“你!”三殿下立即满面怒意。
“留景,戒怒!”太子一把握住了三殿下留景的手臂。
玱玉扫了眼太子伸出的手,仍带着一丝嘲意补充道:“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好歹我现在也算是魔族五长老留下来的人,三殿下只是吓唬吓唬我,若是我伤了,三殿下也是逃不了责任的。”
留景闻言更是生气,挥开了拦着他的太子,便要将玱玉拿下。
亭子本就临水而建,玱玉此时正站在紧挨栏杆的地方,见留景向自己伸手抓来,手上也无运转多少灵力,想必觉得抓一个仙娥,大约也费不了他多少气力。
于是,只见玱玉步履灵活地转了半个圈,左脚隐蔽的在留景的小腿上重重踢了一脚,他便重心不稳,往池中摔去。
在他摔倒之时,玱玉还不忘偷偷施加了个‘千钧咒’,保证他一时片刻爬不起来!
得意地拍了拍手,她还不忘拦住一旁将要跳水救自家弟弟的实心眼太子殿下。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肩膀,看着水中止不住扑腾的留景,她心情大好,对太子愉悦道:“一会他自己会爬上来的。”
“你这样,他以后可不会放过你。”太子好心提醒道。
玱玉侧头看着他,好笑道:“原来你不傻啊!”
太子也不责怪她语气中的不恭敬,只看着池面道:“毕竟是我自己的弟弟,他有几分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玱玉默默点头,自然是自家人最了解自家人的了。
两人就这样在亭子中呆了片刻,见水池中扑腾得轻了,玱玉早就放弃了劝太子袖手旁观的心,只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弯着腰、伸着手,将水中湿淋淋的留景一把捞了上来。
这位三殿下一上来就拿出了杀气腾腾的势气,玱玉见有太子帮忙拦着,便也自在得不去理他。
“太子哥哥!”留景目色狰狞道,“你放手!”
“我若是放了手,你要作甚?”太子反问道。
留景将目光盯在玱玉身上,阴狠道:“我要杀了她!”
玱玉抬眸,很是新奇地打量了一番这位天族三殿下,轻松道:“我本以为三殿下只是虚荣了些,做作了些。没想到,杀心也是如此之重。”
留景目光微沉,眯着眼道:“杀一介婢女,算不上杀心重。”
玱玉嘴角边的笑容更深了:“只恐怕,三殿下杀不了我。”
“哦?”留景反而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特别好玩的笑话:“杀你,不过举手之间。”
“那我们赌一把呗!”玱玉笑着道。
“赌就赌!”留景立即爽快答应,他眸光微动,道,“时间地点我来定,若是我输了,此间之事便如浮云。若你输了……”
他话音一转,笑了起来:“你若输了,只怕你就没命了。”
玱玉倒是无所谓他现在怎么说,答应道:“时间地点无所谓,只是我赢了的话,你得许我一件法宝。若我输了……”
玱玉面色为难的想了一遍,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会输,输给这个天族三殿下?怎么可能?
但她还是给了个答案:“输了就随你吧!”
太子一听便觉不妥,正要出声提醒,便听留景哈哈大笑着,应道:“就这么定!明日未时,演武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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