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云澜就干脆地端起药碗,仰头,几口灌入了肚里。
落英竟是站在一旁抽抽涕涕地哭了起来。
云澜喝了药,含一口小青柑,笑她:“你哭什么?什么有性命重要?你刚刚没看到,在这府里,一不小心可是要丢性命的!昨天绿鸢还是王妃身旁得力的大丫鬟,今日就成了花下亡魂了!”
闻言,落英的脸更白,一想到绿鸢凄厉的尖叫声,她就心悸不已。心有余悸地捋了捋胸脯:“世子如此冷血,竟是比传闻里更骇人!”
“所以,不要看这府里繁华一片,实际上是比何处都冰冷的牢笼!”云澜一手扯下一朵小香梅,在手里揉碎了,扔在地上。
她顿了一下,又吩咐落英:“晚些时候,你帮我准备一些可口的甜食与和暖的衣料。”
“你要这些做什么?”落英忍不住发问。
“送给夫人。”云澜淡淡道:“夫人受此侮辱,定然心力交瘁。明日估计就要去佛堂里闭门思过,将东西给她送过去,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明白了。”落英点点头。
流苏,或许是这冰冷世子府里唯一的一点温情。
雁栖阁。
流苏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脑海里时时回放着李妈妈与绿鸢死去时的惨状。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们的惨状,耳里就是两人的惨叫。
她不停地流泪,双目浮肿,整个人憔悴地不成样子。
婵娟端着热汤进来,看到流苏的样子,忍不住落泪,跪在地上:“夫人,您好歹吃点东西呀!要是一直这样,您的身子怎么能撑住!”
流苏却不开口,兀自流泪。
“云主来了。”丫鬟们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翩翩粉裙落在流苏面前,她抬头,看到了云澜绝色貌美的脸。
云澜的面相温柔,五官柔和,如清晨露水中悄悄绽开的荷,带着清晨朝露的洁净,却又圣洁地不容亵渎。
流苏一想到一张又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整颗心就揪疼。
紫姬妩媚、云姬温柔、夜姬清纯,而她呢?她只剩这空虚的腐败皮囊!少时柔情,那些甜蜜的山盟海誓都哪里去了?那个曾誓言要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恐怕此刻正醉卧在夜姬的温柔乡里!
“夫人,您身体还好吧?”云澜伸手去摸流苏的额头,流苏却厌恶地撇过头去:“云姬,你还是快些回富春楼去吧!此刻,我这雁栖阁可是是非之地,免不得让世子再迁怒到你的身上!”
“若夫人执意认为云澜是那样捧高踩低的小人,云澜也别无它法,只当是云澜来白跑了这一趟!”说完,云澜起身就要拜服离去。
没想到,她刚转身便听到了流苏呜咽抽泣的声音。
云澜转身,只见流苏趴伏在床榻上,纤弱的肩头无助地耸动着,一头青丝如瀑般披散着,越显得楚楚可怜。
“夫人……”看到她这番模样,云澜心一酸,心头顿时涌上兔死狐悲的悲戚感。
“只可惜……只可惜……我自小吃李妈妈的母乳长大,绿鸢又是一同伴我长大,世子…世子竟如此狠心……”流苏一张素面梨花带雨,泪水湿透了鬓边的散发。
她是又难过又伤心,没想到敬爱的夫君竟是如此狠心,为了一个姬妾将她视为亲人的仆从打死了!
云澜连忙握住流苏的手,低声安慰她:“夫人要节哀。逝者已逝,不可追矣。相信李妈妈和绿鸢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不愿看到夫人如此颓废。”
此刻,流苏只觉从云澜手心传来的温热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在如此繁花似锦的高阳王府,却到处都是冰刃似的冰冷。
“落英!”云澜示意落英将手中的包裹递上来,婵娟顺势接了过去。
“这是一些饼饵与衣物。婵娟,绿鸢走了,以后,你更要用心伺候夫人。”云澜细心嘱托婵娟。
“奴婢知晓。”婵娟也忍不住落泪。
“夫人。”云澜又转头看向流苏,柔声道:“夫人无须担心。佛堂那边妾都派人打点好了,您趁此机会去佛堂里静养几日,等过几日身子养壮实了,正好搬回来。”
流苏点点头:“云姬,多谢你费心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澜临去时微笑着拍了拍流苏的手。
潇竹馆。
紫姬躺在床榻上,帘外夜幕沉沉,偶有鸟雀的叽喳声打碎夜晚的沉静。
红枫打了帘子进来,看到紫姬苍白的脸色,上前帮她掖了掖被角:“紫主,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刚刚小产,身子正是需要休养复原的时候呢!”
“世子呢?世子是不是去芙蓉楼了?”紫姬心一碎,泪珠如珍珠般在素面上纷纷洒落,她紧紧抓住红枫的手:“世子怎能如此对我?我刚刚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就转身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红枫,快,你立刻派人去芙蓉楼,就说我身子虚,出血了!”
“紫主!”红枫踟蹰:“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只要您早点把身体养好,世子一定会来看您的!”
“去,你立刻派人去找世子!我牺牲了一个孩子可不是想换来这样的结果!让另外一个贱人钻了空子!”紫姬情绪有些失控,整个人挣扎着要下榻。
“紫主,紫主!”红枫按了几次没有将她按住,此刻,紫姬情绪激动,力气徒然大了许多,她连忙安抚她:“好,奴婢这就派人去芙蓉楼!紫主,您安心在床榻上躺着,大夫嘱咐了,您现在不能激动,一定要静养!奴婢这就帮您派人去寻世子!”
闻言,紫姬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她靠在软枕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泪珠沿着眼角向下流:“去,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红枫哽咽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芙蓉楼。
夜姬盛装打扮,在菱花铜镜里照了又照,一次又一次询问碧痕:“你看我是戴这支碧玉簪好看还是这支金步摇漂亮?”
碧痕笑言:“小主您天生丽质,戴哪支都好看!怕是世子一会儿来了眼都要挪不开了!”
闻言,夜姬俏面一红,宛如新出荷花,细腻中别有一番娇羞风情。
恰在此时,门外一阵嘈杂,夜姬只当是世子来了,连忙起身,紧张到脚步都有些不稳当,碧痕连忙快步上前将她扶住。
恰好,弦歌弯腰进来,恭敬地向夜姬作揖:“小主安好!”
“世子到了吗!”夜姬却只顾高阳王,顾盼连连。
弦歌回说:“不巧的。世子在前堂与政客们用过晚膳,红枫派人来说紫主身子不稳便,血流不止,世子闻言去了潇竹馆。”
闻言,失落与不甘顿时涌上夜姬的心头,她却还是努力抓住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那世子今夜还会来吗?”
“这个小人就不知了!”弦歌讪笑着摇摇头:“世子只说让小主早些休息,怕您久等,让小人来通传一声。”
“小哥,您辛苦了!”夜姬强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只可惜,谁都能看出她眸底的不甘与失落。
富春楼。
云澜安排闻莺将湉倩抱去后厢房睡觉,然后与落英收拾着准备入睡。她刚换了纯棉的白布衣袍,只听小丫鬟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世子来了!”
小丫鬟声音刚落,高阳王就掀开帘子,高大的身体走了进来。
云澜一阵惊讶,抬头,讶然的目光刚好撞入了高阳王浅色的瞳孔中。
“世子!”云澜手忙脚乱地拢着自己散落在肩头的头发,因为临近入睡,她松开了头发,想必此刻披头散发的模样如一个女鬼。
“嗯。”高阳王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掀袍在椅子上坐下:“上一杯茶!”
“是!”落英连忙一溜烟儿跑了。她历来对高阳王有一种恐惧感,一靠近他就浑身发抖,因此有多远躲多远。
“本王有些累,你来帮本王按按肩颈!”高阳王闭着眼睛说。
云澜连忙乖乖走下床榻,披了一件外袍,心中七上八下:搞什么?今天不是去芙蓉楼过夜吗?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了?只是,她手还没挨住高阳王的肩膀,被他大掌用力一攫,云澜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稳稳地落在了高阳王的怀里。
“世子……世子……”
两人的动作如此暧昧,云澜不由双颊一红,面如火烧。
恰好,落英端了茶进来,一撩帘子看到眼前“少儿不宜”的一幕,顿时尖叫出声:“啊!”
手中的茶盏”喷喷“几声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出去!”一声低沉的低叱声传来,落英如梦方醒,连忙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一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云澜在温暖的锦被里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忽听到落英的声音:“云主,快起来,日头都上三竿了!早膳都快凉了!”
云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海中忽然掠过若干香暖的画面,不由脸颊如火红烧,落英正伺候她洗脸,看她脸颊发红,她好奇心强,不由开口问:“云主,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那么红?”
“没有,没有!”云澜连连摇头,刚在梳妆台前坐下,闻莺掀帘进来,说:“云主,夜姬来了!说是要给您请早安。”
“请早安?”云澜柳眉一皱,妾氏向正室去请早安,聆听夫人教诲,是宗室规矩,不过可从没有妾氏向妾氏请早安的道理。
况且流苏还在,尚且安康,若夜姬向云澜请早安的消息传到流苏的耳里,势必引起两人之间的嫌隙。因此,云澜一口回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说我身子不适,见不得,你拿些回礼,让夜姬回去吧!”
“是,云主!”闻莺回答。
闻莺刚要掀帘出去回话,云澜心间忽然一动,开口:“慢着,让她进来吧!闻莺,你去醉花阴摆几杯香茶和几碟点心。”
闻莺虽然不知云澜忽然为何改变了主意,却柔顺地应答:“奴婢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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