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诺闷着头吃饭，她的大口大口地嚼着饭盒里的菠菜，吃了半天也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

有温热的液体从心口的裂缝里慢慢地沁出来，又一点点地倒灌到她的眼底深处，她的眼前始终晃动着两个女孩的影子，她们一起在图书馆里，一个认真地坐在桌前写作业，另外一个靠在窗户上，双手支撑着下颔，笑嘻嘻地看着对面教学楼下的人来人往，然后再和对方相视一笑。

那是高一时候的她们。

——诺，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叶璇，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喜欢更优秀的人了，快说说，是哪家的公子啊？

——就是苏哲，我考江南中学就是为了他。

——啊？你说的是那个大才子苏哲啊，听说他现在又被保送到北京去了。

——没错啊，就是他。

——叶璇，你怎么想的？你不觉得他一天到晚紧绷着脸的样子很丧吗？反正我是不会喜欢那样的人。

——可我就是喜欢他，对了，诺，那你喜欢谁啊？

——我喜欢的人，暂时先保密。

邹诺吃下一口白米饭，全都鲠在了咽喉里，邹诺用力地垂了一下胸口，从胸腔深处隐隐传来一阵阵疼痛，她更加大力地去捶，直到周围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邹诺默默地站起来，到食堂外面去洗饭盒，才站在二楼水池边，就看到站在楼下的叶璇和另外一个人，林聿。

林聿笑呵呵地朝着叶璇挥了挥自己的手，对她说着些什么，而叶璇点点头，然后他们两个人都在笑，因为站得太远，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笑的很开心。

邹诺低下头，看着冰凉的水从水龙头里流淌出来，她忽然觉得他们三个人，也许应该加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苏哲，他们四个人一直都在玩一场捉迷藏，一场我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我的游戏。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高斌，显而易见他已经站在这儿挺久了。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饭盒，邹诺让开水池，高斌走上前来洗饭盒，哗哗的水声在他们两个人的耳边响起，高斌始终低着头，半晌低声说：“你别难受了。”

邹诺抬起头来看了高斌一眼，半晌笑一笑，“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高斌若无其事地把饭盒洗完，拧上水龙头，然后对邹诺说：“我小学同学的弟弟好像需要家教，其实也就是类似于托管的那种，他家境好，给的价格我觉得还行，你要去吗？一个二年级的小男孩。”

邹诺听到这里，眼睛立刻亮起来，“那我不用去面试吗？”

高斌笑一笑，酒窝若隐若现，“没事的，他们家说我介绍来的人一定不会错。”

“那我明天请你吃学校前面的麻辣烫当作酬谢吧！”

“不用，嗯……或者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别的忙？”

“什么？”

“班主任让我帮忙批昨天小测验的卷子，我这阵子都在忙着数学竞赛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帮我一块批？”

“好啊，没问题。”

他们一起往教研组的大楼走去，途中有几个女生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有女生看到了邹诺立刻嘲讽地扬起嘴角，“看到没有，二年级那个小三，怎么身边还有个男生了？真是不长眼！”

有人拉了那个女生一把，小声地说：“你疯啦，林聿回来了，你还敢说！”被提醒的女生立刻露出惶恐的表情，脱口道：“啊，糟糕，我给忘了，赶紧走。”

那几个女生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邹诺低着头走了几步路，忽然听到身边的高斌默默地说了一句话。

“幸好他回来了。”

邹诺回过头，高斌的眼眸里流动着恍若夏日清新空气一般闪耀的光芒，空气中似乎有着微微的颤动，就好像是从心房里慢慢传来的跳动声音，那些漫长的、缓慢的、温柔如同低喃的声音。

高斌小心地避开了邹诺的目光，“有他在，你就不会受欺负了。”

邹诺点点头，“嗯，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在我被全校人讨厌孤立的时候，只有你还跟我说话，尽管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但是这也是我那段时间唯一的温暖了。”夏日的阳光落在她洁白的面颊上，泛着一片透明的涟漪。

——我在小树林里等你，你还愿意来吗？

当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邹诺的手机里再次出现了一条短信，邹诺回过头，看到叶璇低着头收拾着书包，然后背着书包走了出去，邹诺低下头，默默地把手机放在校服的口袋里。

高斌注意到了邹诺的异样，“你怎么了？”

邹诺朝着高斌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没什么。”

叶璇先去了图书馆还书，出馆的时候被几个女生拦住，陈静南忽然一把从叶璇的手中把手机抢过去，叶璇皱起眉头，“陈静南，你干什么？把手机还给我。”

陈静南看了看手机上的第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扔给了叶璇，“叶璇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叶璇甩都不甩她，“你管得着吗？”

陈静南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女生，她们用眼神达成了彼此信息的一致，陈静南竟然先笑了笑，“你应该不是想要和那个贱人和解吧？”

叶璇低低地说了一声，“你们少管我的事！”

陈静南哈地笑了一声，“即便邹诺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又能怎么样呢？就是她抢了你的男朋友，你应该还记得苏哲学长的私人录音室吧！我们在里面找到了这张明信片，特意拿来给你看看。”

叶璇回过头。

她看到陈静南的手里拿着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明信片，陈静南朝她晃了晃，脸上的露出十分得意的灿烂笑容。

就像是一个突然被重新分布了格局的混乱世界。

闯入者出奇不意地将一切旧的顺序打破，哪怕是曾经最值得信任的人，也会在一瞬间，变成各自为营的对手和敌人。

冥冥中，有黑色的一点在无声无息间快速地旋转起来，慢慢地，一点点地，变成可以吞没一切的黑色漩涡……周围的一切，都如流沙一般，慢慢地深陷下去……

耳旁传来轰隆的声音，黑色漩涡还在飞快地旋转，扩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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