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婴宁很少经历这种理论考试。在往日里，师傅很少问她是否把一本典籍读完了，是否把某段口诀给背熟了。李如是只关心实践，不管一个人把法术记得有多熟练，可要是用不出来，那就毫无用处。

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少女猜测，可能是师傅今日心血来潮，又或者是飞升的经历给了他新的灵感，让他很多固有的观念都改变了。前两天师傅不是才告诉自己，他现在觉得照镜子也没问题吗？估计师傅是在天上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为了证明自己平时是在好好看书，没有偷懒，贺婴宁正襟危坐，随时准备迎接师傅的提问。

作为考官的李如是却有些发愁，虽然他有着一肚子的疑问，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李如是有些担心，要是自己把这么多问题全部砸到贺婴宁头上，虽不至于问得徒弟下不来台，却也有可能让贺婴宁怀疑自己。

但眼前这个人又是现在唯一能回答他的人，既然不能全问，那就挑一个最重要的问她。

不对，是考考她。

李如是清了清喉咙，从小板凳上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绕着贺婴宁不停地转圈，整个人竟显出几分监考老师的气质。

当然，这股气质被麒麟儿俊秀无匹的脸给破坏了。

贺婴宁瞪大双眼，努力地跟着李如是的身影，少女以为这就是第一重考验，师傅这是故意让自己晕头转向，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探测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可少女也有自己的方法，她口中默念着冰清决。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任由李如是如何转圈，我自不动如山！

李如是当然不是想转圈，只是在想该问什么问题才显得既不落俗套，又能最大限度地解决自己的问题。

昨夜在昆仑镇上，小道士给他说了武道的修行境界，还顺带提了一嘴习佛之人，可最重要的修仙境界却是只字未提，不知道是小道士没有留意，还是觉得告诉李如是这个武人也没用。

可既然李如是被人称为地仙，这么基础的东西肯定是要了解的，要是他哪天使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法术，被人认出来可就完了。

从这几日的经历中，有一件事情李如是可以确认，修仙者与习武之人走得应该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径。听侯道说，很多人想要两者兼修，却往往既掉了芝麻又丢了西瓜，古往今来取得了惊人成就的，唯麒麟儿一人。

那么，修仙者是如何修炼的呢？他们的境界又是如何划分的？每个境界叫什么名字？可这样的问题随便翻翻书就能查到，没有必要非得从贺婴宁嘴里套出来。

他想要问的，应该是书上查不到的东西，甚至问其他人也不一定知道。换句话说，李如是想知道的，是麒麟儿以前告诉贺婴宁的知识。

地仙一席话，胜读不止十年书啊！至于境界什么的，日后再说。

在李如是看过的一些修仙小说里，作者往往在第一章的第一段就把各种境界给交代清楚了，这样不仅省事，也不会增加读者的阅读负担。他在心里暗暗吐槽，要是自己也是一本书的主角，这本书的作者铁定扑街。

吐槽完毕，生活还得继续，李如是突然回想起，那日在云端，除了书生，和尚等四人外，除了天雷，罡风等恐怖的回忆外，他还看见了有一座高楼藏在云间，让他心生畏惧，却又有些向往。

他想起侯道也说过，武者的最后一重境界叫做白玉京，而第八重境界叫做登楼境，所谓的白玉京，是否就是他所看见的那座高楼？

李如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李太白的诗里不是说过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是不是只要登上了白玉京，就是真正的神仙了？

他想知道这个。

李如是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不落俗套的问题。

贺婴宁正在努力地运行冰清决，突然听到李如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马破功。

“修仙者，追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贺婴宁想过很多次，每当觉得练功乏味，读书无趣的时候，她都会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孜孜不倦地学法术，明明再怎么学也不可能有师傅厉害。

“为了长生！”其实只是为了陪师傅久一点，她不想像前面的祖母那样，明明还是青葱年纪便逝世了，她们去世的时候，师傅肯定很伤心。

李如是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又问道：“修行中人要修炼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长生？”

贺婴宁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道。

“修仙，又名修真，正所谓求得真我，去伪存真。这个伪指得便是这一具肉体凡胎，既然是凡胎，不管怎么锤炼，总会有腐朽衰败的一天。而想要身合大道，做到真正的长生，像我们这样渴望登上白玉京的修士，就需要取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取代肉身，不断地用灵力来洗刷凡躯，直到身体与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修士与天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做到这样，才算是真长生！”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师傅你给我说过，至少也可以被称为神仙了。”

“金光罩体人难视，节制仪威左右行，仙鹤接引朝元去，白日飞升谒上京！”

李如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小徒弟说起修行来竟然是一套一套的。他的耳朵明锐地捕捉到了白玉京，心中暗喜，没想到不用自己开口，贺婴宁自己就说出来了，不过什么叫渴望登上白玉京的修士？难不成除了白玉京，还有其他的飞升去处？李如是故作镇定，继续问道。

“你刚才说到白玉京，为师最后再考考你，每一个修士的终点，是不是就是登上白玉京？”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贺婴宁了，少女两道弯弯的眉毛皱到一块，语气中有些不确定，试探道。

“我听师傅你说过，近千年来没有人能够登上白玉京，也就没人能够飞升。逼得有不少修士另谋他路，听说有些人在那些废墟遗迹，洞天福地中发现了与白玉京不同的圣地，只是这些圣地都太过模糊，大多只留下一道残影便消失不见，远远不能与白玉京相提并论。”

“我听说，有些和尚师傅就有自己独特的修行方式，与我们这些修炼五行法术的人大为不同。师傅你以前给我说过，前几日与你一同飞升的和尚大师，似乎就是三宝殿的信徒，像他这样的高僧，好像是通过不断去除妄念的方式来增进修为，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贺婴宁偷瞄着李如是，这么难的问题，就算自己回答的不好，师傅也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李如是听得心潮澎湃，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新奇的事情，毕竟他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听了贺婴宁一席话，心头升起了好好探险一番的念头。

只不过和尚也想着飞升？李如是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想得太深。

李如是笑容灿烂，满嘴跑火车道：“你回答的很好，但除了白玉京，三宝殿，还有阎罗殿，圣索菲亚大教堂，君士坦丁堡等许许多多的圣地，你要好好修炼，千万不能因为现有的成绩而沾沾自喜！”

贺婴宁两眼冒着小星星，没想到师傅竟然这么厉害，这样的知识可没人知道，自己得赶快记下来。

看着突然背对着自己，写个不停的小徒弟，李如是疑惑道：“婴宁，你在写什么?”

贺婴宁写完转身，把双手背在身后，月牙弯弯，笑像只小狐狸，道：“不给师傅看！”

李如是咂嘴，丫头长本事了，怕是要进入叛逆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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