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镜已上了年纪,身体倒也算硬朗,此时正一身墨蓝色正服在花厅来往的接待着客人。
孟燕昭远远的便瞧见欧阳镜,一时有些感慨,恍然间回到她抓着这人的胡子与欧阳嫣并排坐着言笑晏晏玩耍的时光。
欧阳镜见孟燕昭上前,便迎了上来,问道一旁的小厮,“这便是小姐方才说的那位公子?”
那小厮恭敬的回道,“正是。”
欧阳镜打量着孟燕昭,方才自家的女儿看见那礼惊的连妆都不上便要冲出来,若不是他死死的拦住,此时欧阳嫣已经失了礼仪了,尽管如此,嫣儿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好生招待这位公子。
“敢问这位公子.....”欧阳镜叹了口气开口道,方才尚未仔细端详,他便觉得这人的风华可与日月比肩,如今仔细打量一番,更觉得这人绝非池中之物,虽并未深入的交谈,可那由内而外的气质也足以震慑住他这个常年浸润官场的老头子。
孟燕昭双手置于胸前,端端正正的弯腰行了一礼,“是晚辈的过错,尚未自报家门,晚辈名唤林子昭,字齐光,若欧阳大人不嫌弃,便称呼晚辈齐光,乃是齐光的荣幸。”
欧阳镜被这话惊的颤了颤,竟是那个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林齐光!
“晚辈唐突,因与欧阳小姐是旧时,今日未收到帖子便贸然前来,还请欧阳大人赎罪。”孟燕昭低着头,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欧阳镜也反应过来,扶着孟燕昭起身,“无妨,既是嫣儿的朋友,便是我欧阳府的贵客,齐光君且随意便好,只是,有句话老夫却是不得不问。”
孟燕昭直起身来轻声开口,“欧阳大人且说。”
“你与嫣儿.....是如何相识的?”欧阳镜心中是有些忐忑的,自家的女儿向来乖巧,性子虽说是活泛了些,可又怎么会与江湖上的人相识。
孟燕昭笑了笑,那笑真挚纯净,“晚辈儿时曾在孟京生活过一段时间,是以与欧阳小姐结为挚友,后因家中生变,便搬离了孟京,与欧阳小姐也是许久未见了。”
“想来你们的关系也是不错,便是长久的不联系也足以让齐光君百忙中参加家女的及笄礼。”
欧阳镜开口试探道,这人并非世家公子,自己又不了解,总归得多留个心眼。
孟燕昭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晚辈将欧阳小姐引做至亲的妹妹,此话虽是唐突了,晚辈却诚心诚意绝无虚言。”
欧阳镜闻言也不多说什么,迎了孟燕昭入座,“齐光君且随意。”
孟燕昭点了点头,便坐在席间看了看这欧阳府,她微叹了口气,这地方她无数次的来过。
那东南墙角的一树红梅,每年冬日落雪的时候她都会来折上一枝带回家送给母亲,西边的小池塘里养着七八只锦鲤,本来那池里不过三四只,她看后觉得怪冷清的,便从自家的池塘里抓了几只扔到欧阳府的池子里,欧阳嫣看到了直拍手笑,还为每一只锦鲤都取了名。
“吉祥,那汗血宝马可送去了?”孟燕昭端着茶盏问道。
吉祥坐在一旁嘴里塞着糕点,“送去了送去了,已经吩咐那小厮好生饲养了。”
孟燕昭心中有一丝安定,她抬手摸了摸吉祥的头,“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却突的有三两官员走到孟燕昭面前端了酒,“齐光君的大名我等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是霁月之姿啊!”
孟燕昭闻言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摆的褶皱笑着接过那酒,“哪里,能得各位大人的抬爱是齐光的荣幸。”
说罢孟燕昭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番动作端的是豪气潇洒,这几位官员见孟燕昭如此给面子便也笑着饮尽了杯中酒。
这逍遥阁往低了说不过是个江湖门派,可若真要论起来,那可就是江湖民间上的土皇帝,若能得这齐光君的三分青眼,便是在江湖上横着走都可以,是以这些人碰见孟燕昭不说毕恭毕敬,三分的薄面还是要给全。
那边心思蠢蠢欲动的看客见这几位都已经上前和齐光君聊得甚欢,便也陆陆续续的起身端了酒过来,孟燕昭倒也不端着架子,敬的酒皆豪爽的入了喉,态度不浓不淡的也说不上更亲近谁,可却不让众人觉得有所偏颇,不过片刻,这边便是一副欢声笑语的和谐场面。
有些资历深的朝臣与孟燕昭扯起家国大事,却也见孟燕昭从容不迫的对答如流,且颇有几分见解,有些观点更是一针见血答的恰到好处,端坐在那方便有权书衡论之风。
一番交谈,让众人皆重新认识了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林齐光。
酒意正酣时,便听得有礼乐响起,众人便也起身都回了自己的席位,有些官员意犹未尽遥遥的对着孟燕昭举杯,孟燕昭淡淡一笑端起酒盏饮尽。
欧阳镜缓步走到台中,朗声开口道,“今日是家女嫣儿的及笄礼,老夫诚挚的感谢诸位的赏脸光临蓬荜,还请各位随意些尽兴便好。”他顿了一下随即朗声说道,“家女欧阳嫣拜见各位长辈!”
便见从侧方出来一眉目端正行走规矩的赞者净了手等在一旁。
孟燕昭握着杯盏的手轻轻紧握,一双眼紧盯着前方,欧阳嫣着素衣锦袍,脸上的神情是不同于她那张软嫩小面的庄严肃穆,她规规矩矩的走向场中间,面对着宾客做了一揖,可那小脸抬起来时眼神却飘忽了一瞬,欧阳嫣合在胸前的手微微颤抖,她心中焦急,那人到底在哪!
欧阳嫣深吸一口气,跪坐在加笄位上,待那赞者替她理完发后,便有侍女扶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走到台上。
那妇人脸上有了明显的岁月痕迹,可步伐却稳健,行走间皆是上位者的端庄气势,衣摆上的大朵牡丹随她的行走盛开,发间的金雀钗将她衬的雍容华贵。
孟燕昭挑了挑眉,竟是肃文长公主?
肃文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先帝在时便捧在掌心上宠若明珠,满月礼时便赐了封号,给了这长公主独一无二的荣宠。
而这长公主也是个不争不抢淡如水的性子,年轻时也是倾城冠世的美人,只可惜......
孟燕昭敛下神色,便听那肃文长公主温和端厚的开口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跪坐,将一支五彩流珠的钗子别进了欧阳嫣的发间,她看着欧阳嫣的的眼神和蔼慈祥,长公主替欧阳嫣正了正发钗,“嫣儿长大了,今后也要学着贞静幽闲端庄诚,谨持自身。”
欧阳嫣眼神一暗,低声乖巧的答了诺。
这第二笄由欧阳夫人来加,待欧阳嫣去后室换了服饰,欧阳夫人便含着眼泪走上前,她摸了摸欧阳嫣的头,唤了一声嫣儿。
欧阳嫣眼中有水雾弥漫,她转过身向着欧阳镜和欧阳夫人跪地一拜,颤声着说道,“嫣儿感恩父亲母亲生养之大恩。”
“好孩子好孩子。”欧阳夫人拭了拭眼泪,随即将心情平复下去说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一支水云色的步摇插入欧阳嫣的发间。
待欧阳嫣又换罢服饰出来,便听得欧阳镜提声说道,“这第三笄......”
下座的贵妇人正准备走出来,便见欧阳嫣跪坐在加笄垫上扬起一张水润的小脸说道,“父亲,这第三笄,女儿想请那位贵客为女儿加笄。”
欧阳镜愣在原地,他僵硬的转头看向孟燕昭的位置,这人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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