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声“报官”,其他人也高声应和起来。
萧然和孟子吟两个被人群簇拥着,渐渐觉得形势不妙。
如果真的让官府的人前来查案,虽说事情不出意外会真相大白,但是肯定会对他们两位嫌疑人进行彻查。
萧然的身份,还有那些从魇丘围场救出来的孟家女眷的身份,瞒过城防倒是无碍,能不能躲得过官府的查验就难说了。
更要命的是,如果此时两人双双选择逃走,那余下的家眷可能会被无辜牵扯,也难免陷于囹圄,彻查出来,一样难辞其咎。
萧然默默拉着孟子吟的衣袖示意她往后退,人群中有空隙,看来,萧然是想趁乱带孟子吟离开。
只是四周水泄不通,人头攒动,在这狭小的隔道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退路。
孟子吟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垫了垫脚尖,勉强靠近了萧然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句:“得罪了。”
萧然感觉到自己小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捂,却摸到一丝粘腻,拿到近前,才发现是鲜红的血液。
而用刀捅伤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子吟。
萧然有些支持不住,身子向四周晃了一下,周围的人察觉到他腹部的血,立即吓得后退一步,中间瞬间被让开一条小道。
孟子吟趁着大家都震愣的空隙,飞快的窜出人群,奔到了隔道尽头的窗边,匕首上的血还在滴答滴答的落下。
“那人是我杀的!“她对着众人大吼。
随即,便跳下了窗户。
一些人赶快跑到窗边去看,这二楼的高度着实不高,那姑娘早就没了踪影。
一盏茶的功夫,官府的差役果然到了,查验了尸体之后,找出了这个黑衣人死于两种毒药。
“你们看到杀人者了吗?”差役向周围一圈人询问。
“有,是个姑娘,刚才趁大家不注意逃走了。”
客栈里的小厮说道,旁边的人都点头附和。
“她不仅逃走,还刺伤了旁边的一位公子呢!”
“就是,就是……”又是一片附和声。
那差役瞥了一眼远远窝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看他脸色煞白的样子,应该伤的不轻。
“你被那女子刺伤的?”差役询问萧然。
“正是。”萧然有气无力地答道。
差役满意地点点头。
得了,人证物证俱在,凶手铁定即使那个女子了。
领头的差役命令几个人把这黑衣人的尸体抬了出去,自己做好案件备忘,便也跟着回去了,并没有过多的询问萧然的种种,毕竟他也是受害者。
萧然看人群散去,慢慢挪动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扯出一长条白布裹在了自己腰间,那种被利器重伤的痛感,继而又猛烈地在四肢百骸游走一番。
他额前有细细密密地汗珠渗出来。
半晌后,一切包扎停当,他终于半躺在床边休息。
这丫头,果然不同凡响,情急之下,竟然想出这样的脱身计量。计谋倒是不错,只是这下手也太重了些。
萧然微微侧过一些身子,扯动了伤口,他紧紧咬着牙。
另一边,孟子吟跳下窗口后,就尽量往后街暗巷里躲避,她猜想官府大概不会为一个身着夜行衣、手持武器的人大动干戈,极有可能第二天天亮,才会派人出来查找凶手。
找到,自然是政绩一件;找不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今夜没有月光,乌云一阵阵的压在头顶。
想起那句“朝霞不出门”的俗语,再感受到四周渐渐吹过来的凉风,孟子吟心下暗暗,恐怕要下雨了。
须臾,大雨倾盆而至,让她没个躲得地方,她努力寻找有屋檐的人家,终于在路过十多家后,寻到一个落脚之处,这里已经是她转的第五条巷子了,似乎已经离琼楼玉宇很远了。
于是,她便喘了口气,站在了屋檐下。
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浇透,本来就是夜半出来,身上穿的分外单薄,此时由于雨水的冲刷,全部贴在自己的皮肉之上。
孟子吟不由自主地蹲下来,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屋檐挡住了雨,却挡不住低低嘶吼的风。
浑身的凉意,透过肌肤钻进了她的血液,她感觉自己就如同赤身裸体在洗着冷水澡。
从窗口跳下之后,她感到自己原本在牢狱中受伤的腿,伤口似乎有些迸裂。
她情不自禁地狠狠咬了咬自己的手背,希望自己能够保持清醒,千万不能倒在这片水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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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执将手下的二三百人分成了几支小队伍,只带了其中一部分人马转移到青州去,剩下的人依旧留在建康城周围待命,大部分扮作小商小贩,以便将来随机应变。
再者,此去青州原是帮萧然查清案子,找出挑拨离间的真凶,带太多人也未免招摇。
小船驶出了建康城,顺着长江一路往南,此时正逢盛夏,接连几天暴雨之后,长江水势渐涨。
而他们又是逆流而上,水流湍急,才行几日,已经遭遇多次凶险。
这夜,又是突降暴雨。
孟执披着蓑衣站在船舷上,来回晃动的船只,让他的身形也难免左摇右晃。
前面不远处的几个船夫,正在拼命地稳住自己手中的船桨,用尽全力与不断涌起的浪潮搏斗。
即便这样,小船还是在风雨交加中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大人,船怕是有危险啊!”
指挥那几个船夫的副参将严逸看到他出来,大喊道。
“这附近可有停靠的地方?”
雨声太大,孟执也只好与他喊着回话。
“没有!”严逸走过来,焦急地说道,“这附近都是峡谷地带,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
孟执也猜想到了,要不然船夫们也不会选择冒着雨还在奋力划船。
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老天是不让他到达青州,助萧然一臂之力了。
想到他孟家百十来口的冤屈就要这样沉入浩浩史书,而那位梁帝,百年之后竟然还会是道貌岸然的圣君,他叹息着,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平之事?
几千年历史,不是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吗?
楚汉战争,刘邦赢了,便坐拥天下,开疆拓土,成一代帝王霸业,项羽输了,便只有乌江自刎的下场。
那如椽史笔写了汉室江山几百年,而他项羽不过只有薄薄几页,而且还是负面居多!
雨水打在他的蓑衣上,渐出噼里啪啦的水花。
那雨水顺着他的帽檐,肆无忌惮地流在了他的脸上,最后流进他的眼睛里,嘴唇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转头回到船仓里,勉强稳定住自己的手,拿起笔快速在小纸条上写了几句话。
已在笼子中关了很多天的信鸽被放出来,孟执把它腿上的小信匣打开,非常熟练地将卷好的小纸卷放了进去。
孟执把鸽子捧在掌心,重新走出船舱,将鸽子放飞了出去。
鸽子似乎一时间没有适应外面的大雨,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往江夏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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