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搬出了盛大娘子来压制爹爹,现在又搬出了皇后娘娘来威胁爹爹,爹爹尽管生气,却也不好再对我发脾气。
爹爹转向宋小娘厉声问:“云娘,你为何没对我提起盛大娘子一事。”
宋小娘跪倒在地,哭诉道:“妾身只当盛大娘子是外府娘子,哪里能管别家内宅之事,故而没提起。”她继而拉着爹爹的衣袖,不停的流着眼泪珠子:“还请相爷为妾身做主。”
爹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官声,他对宋小娘道:“我这女儿好本事,这都让别人家的娘子把主做到自家爹爹头上来了,我哪里还能为你做主?”
“云娘,走吧,回院吧。”爹爹无奈的说。
宋小娘拉扯着爹爹的衣袖:“你是相爷,是这府里的天。相爷,芊允可以不回去,一定要把熙儿要回去,他还那么小。”
她这话说的可真可笑,言熙小,那芊允又有多大呢?一个娘亲怎能偏心至此,她进屋如此久,可曾往前走几步,到芊允床前去瞧芊允一眼?去看看那个五岁的孩子,病的怎么样了?可有好些了?亲生娘偏心,亲生的爹也偏心,也不曾问过芊允一句。
现在我还能护着芊允,等过两年,我及笄出阁嫁人不在这府里了,那芊允怎么办?谁又能护着她?我那个性子冷淡不爱相争的娘亲,定是斗不过宋小娘和宋姨娘的。
我心里觉得难过至极,幸而我比芊允幸福些,我还有亲娘还有嫡女身份傍身,而且,至少在言熙还未来世之前,我还是爹爹手心里的宝贝女儿。
我望着爹爹,爹爹叹了口气道:“府里的天?这偌大言相府我是做不了主。”
爹爹弯下腰扶着云娘的两条胳膊,眼里带着泪光的望着我:“和儿,你果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借风了。”
借风,爹爹果然是不相信我的。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我这些小手段他自然清楚,那宋小娘那些,他难道看不清楚吗?不,他看的清楚,只是,他选择了站在宋小娘那一边。
既然爹爹要说破,那我也不必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冷笑道:“爹爹言重了,和儿担不起。爹爹从前将芊允养在小娘身边倒也无妨,如今已然贵为一朝相国,当做好朝廷百官与大梁百姓的表率,怎能为了地位下贱的妾室无视体统规矩?我如此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相府声名,为了爹爹你的官声着想。”
宋小娘哭的梨花带雨,哼哼唧唧的说:“相爷,都怪我身份低贱,连累相爷连累熙儿。”
我走到小娘面前,目光冷冷的盯着宋小娘道:“是啊,都怪你自个儿身份低贱,才连累了爹爹连累了芊允和熙儿,当初既然偏要往门阀士族的府院里凑,就要明白当门阀士族家的妾室可不比一般小门小户或者商贾人家的妾室,言东府里你姐姐宋姨娘能宠妾灭妻处处踩在正妻头上作威作福是你姐姐的福分,也是言府老宅东府言三大娘子无本事。你可比不得你姐姐,豪门贵妾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宋小娘被我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两步,往爹爹怀里缩了缩,吓得瑟瑟发抖,满眼含泪的看着爹爹摇了摇头:“相爷,云娘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和儿”爹爹搂着宋小娘呵斥我道:“你在做什么?”
我挑了挑眉,开口道:“今日里我倒是向盛大娘子学会了不少本事,我一个相府嫡长女,皇后亲侄女,身份高贵却让府里小小妾室闯院上门胡闹,叫外府人看了笑话确实有失体面,从前我是看在爹爹面上才纵容些,却不曾想倒是纵的小娘越发没了规矩。”
我道:“冷香”
冷香回:“是,姑娘。”
我道:“传我令,从今天开始,日后府里谁胆敢再擅闯我的内院内阁,一律家法伺候,掌嘴二十尺戒二十,一再犯者,发卖贱籍。”
冷香点头领命:“是,姑娘。”
爹爹气急,颤抖着声音质问我:“你是在意指谁?”
“意指?”我摇了摇头说:“我可没有意指谁,这府里谁是贱籍便就是指谁。”
爹爹说:“她是你小娘,我看你倒是敢发卖了她。”
我冷哼一声,毫不畏惧的说:“她若从此安守本分我也不会难为她,她若不安分守己,暗藏祸心,我也敢找人牙子发卖了她,她一个妾室贱籍,即便是告到京兆衙门那里去,我也是占尽了理数。”
爹爹极力压着怒火,知道我后面有皇后娘娘与盛大娘子撑腰,不敢朝我发脾气,他只皱着眉头,狠狠地斜了我一眼,冰冷的讥讽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云娘,我们走。”爹爹甩了甩衣袖,拉起宋小娘的手,说道。
宋小娘还是不肯走,嘴里念道:“相爷,熙儿,熙儿他.....”
爹爹打断宋小娘的话,大声唤了云娘一声:“云娘”
宋小娘不再说话了,低垂着脑袋,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扑在爹爹的怀中,大声的哭泣着。
等回到令仪阁时,已是子初一刻,院落里寂冷的很,停桐姐姐和冷香先进了屋子整理铺被,我坐在廊下望着天空中的月明。
夜里秋风袭来,吹拂着廊边的那棵芭蕉树叶在秋风中不停的左右摇曳着,也不知道娘亲此刻是睡了还是在佛堂里整夜诵经,不过,想到有停梧姐姐跟在娘亲身边处处照料着,也放心不少。
收拾好了床铺,停桐姐姐站在窗户边上叫着我:“姑娘,进来歇息吧。”
我回过头轻微的摇了摇头:“我在外面再坐会。”
停桐姐姐:“姑娘不是困了吗?方才梳洗时,困得坐着都能睡着,怎么这会子又睡不着了。”
冷香拿了件外衫出来,披在我身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道:“刚才宋小娘哄着相爷在木樨阁那么一闹,姑娘是想起夫人了吧。”
我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双膝上,柔和的看着冷香,赞她说:“冷香,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冷香笑了笑说:“因为姑娘是个良善的姑娘,心思实在好猜。”
我冷下眼眸,摸了摸身旁一叶芭蕉叶,自叹道:“良善,冷香,你真的觉得我是个良善之人吗?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所做之事太狠?”
冷香握住我的手,安慰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良善,是必然的,一个人一味的良善,不断地纵容他人的坏心,便就是作恶。姑娘,好好想想宋小娘自从怀了言熙之后所作出的种种,那日她自己差点滑倒,却陷害夫人姑娘,说是姑娘故意推她,害的姑娘被相爷责罚,再想想二姑娘生活在梅香阁生活在她身边的处境,想想这些,姑娘难道还会觉得自己太狠了吗?你又不曾伤她性命,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冷香又道:“姑娘,你再想想,若是小少爷养在她身边,被她教坏了,等将来相爷故去,小少爷长大了继承府里,姑娘又出嫁了,府里只剩下夫人,若是小少爷在她的挑唆之下,暗地里苛待嫡母,姑娘远在别府又怎会知道呢?庶子苛待嫡母之事,这样的先例姑娘又不是没亲眼见过。”
我心里一惊,突然感到寒意刺骨,我皱眉恐惧道:“你是说官家与先太后。”
冷香问:“姑娘可还记得先太后死前的惨状。”
我又想起九岁那年入宫养在皇后身边一年,宫宴之后,太后娘娘病了,皇后娘娘领着我与冷香去太后宫里探病,趁着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叙话的功夫,我贪玩躲在了太后娘娘寝殿屏风旁边柱子的纱帐里,皇后娘娘寻了我半天寻不着,以为我偷溜出去了,便辞了太后娘娘出去找。
皇后娘娘前脚刚出去,官家便进来了,坐在太后娘娘身边,与太后娘娘说着话,说着说着气氛就不对了。
太后娘娘突然问了官家一句:“你终于来看我了,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恨极了我,是吗?”
官家原先和气的态度也瞬间变了,语气变得阴气森森:“母亲,该好好养病。”
太后娘娘泪光闪闪,大声的质问官家:“我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追封你生母为孝懿太后,提拔当年那些与我势不两立的朝官,给他们加官进爵,在这天下人面前生生的打我的脸面,是吗?”
本站域名为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