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花晨月夕(1 / 1)文清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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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热气炎炎的暑夏终度过,入秋的安阳城又是另一番景象。天气微凉,树叶也开始慢慢泛了黄。

唐夫人一早便忙活起来,凤韶正要请安时看到尹鸢和尹霖都来了,便问丰弟道:“这是怎么了?”

丰弟打了个哈欠,耸耸肩,回答道:“母亲要带你和大哥去祈灵寺祈福,所以鸢姐也就顺便跟着去了,然后尹大哥也要跟着他妹妹…”

凤韶听懂后拦下唐夫人:“娘,莫要折腾了。”

唐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为了你寻个好人家,必须去好好拜一拜。”

凤韶知道拦也无用只好作罢,让唐夫人高兴就好,她也就顺从了。刚出府门时,竟见门口的马上有一熟悉的身影,她微挑秀眉,对步临风问道:“步侯爷怎么也在?”

尹霖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凑到她旁边说道:“他是跟着我的。”

凤韶看着那马上的少年,忽然发现,他们两个人似乎越走越近了。她摇了摇头,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身对易念低声吩咐道:“把白楼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先撤了,步临风察觉灵敏,别让他发现了暗中有人。”

易念担忧的问道:“可是现在萧家蠢蠢欲动,若是把他们撤了,安全如何?”

凤韶看向马上的步临风,回道:“这次跟随的护卫不少,况且还有步临风和尹霖,即便出事也无大碍。”易念点点头,转身离开去办事。

...

祈灵寺在城外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松柏森森,秀竹郁郁,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植物芳香。

唐夫人拜完佛后便带着唐锦华和尹鸳去找道长算个成婚的良辰吉日,凤韶听着念经诵佛之声,心不知不觉也跟着平静几分,她便去了超度的地方。

一个小和尚对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开口道:“施主将要超度的亡者生辰八字和名字写在纸上即可。”

凤韶若有所思的提起毛笔,匆匆写下几行字,身后的青桑瞥见了宣纸上的字不由惊呼道:“小姐......”

棠木本要斥责青桑不要喧吵,与此同时也看到了纸上的内容,那上面写的生辰八字便是她们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名字也是韶儿。

易念见怪不怪了,她知道其中的缘由,风韶写好后恭敬的交给小和尚,小和尚阅后点了点头,又行了礼便进了后堂。

出了堂外恰巧迎面遇上步临风,凤韶福了福身,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步侯爷也来超度亡者?”

步临风答道:“他们准备回去了,我来接你。”音落后他细细打量着她,眼神竟带了几分审视,而她眸底平静,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步临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走吧。”

青桑看着凤韶神色沉重也不敢多语,她和棠木眼神交流一番,才道:“小姐既然都来了,我们好好拜一拜祈福再走吧。”

“没用的。”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僧人站在不远处的阶上,目光锁定在凤韶的身上,他又道:“血债太多,很难落个善终,所以祈福没什么用,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凤韶轻轻皱眉看着眼前的僧人,的确,他所言正如她方才所想。

僧人淡然一笑,走上前道:“姑娘,如今太平长安,命已定盘,宿敌也好,恩怨也罢,何必再做挣扎。是非善恶,自有因果。”

挣扎吗,可她有冤,她不服,更不甘心,所以即便是以一己之力挣扎,也在所不惜。

凤家满门忠烈。

凤氏一族的男子都上了战场,凤家军连年驰骋沙场,平定边关乱事,开拓南黎疆域,立下赫赫战功。

而凤家的家主凤平,为了凤家的稳定,更为了南黎的安昌,长驻于西部以北。他一路守护着宣帝一步一步地走向巅峰,成为胜利者,成为王。可最终,他为他的王奋战到了最后一刻,也因为他的王,死在冰天雪地里,漫天火光中。

六年里,凤韶为了站到今天的地位,踏入深渊,双手染血,她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有个善终。

所以她怎么会甘心,血债已经欠下了,大不了报完仇之后拿她的命去还就是。

“偏偏苦海死不了人,只是浮沉。”她有些失神的低声念道。

僧人道:“所有迷茫中的焦躁,错误中的悔恨,皆为幻象。唯一真实的,是当下的你自己。你的苦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的。至于其他,善恶终有报,姑娘不该在作恶,只会徒增自己的报应。”

凤韶冷笑一声道:“报应?”她面上恢复冷漠之态,对上僧人的视线,凉声道:“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反抗是恶,那任人宰割就是正义了吗?而且我从不信报应,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他们早已经死了。即便真的有报应,那先该遭天谴的人也不是我。”

一旁的步临风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气氛有点莫名的诡异,而且此刻的凤韶有点怪怪的,完全不像在平日里那个冷静寡言的凤韶。

僧人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值得吗?”凤韶点了点头,僧人连问道:“即便是继续失去,甚至会搭上自己的命,也值得吗?”

“值。纵然满身罪孽,纵然前路是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

回去的路上她也只是坐在马车上听唐夫人和尹鸢聊天,思绪万千。忽然马车急刹住,唐夫人和尹鸢吓了一跳,只听唐锦华在外喊道:“有刺客!”

凤韶安顿好唐夫人后跳下马车,见大哥他们已进入打斗中。她一个侧身闪过刺客的出剑,制服后抢过他手中的剑,对大哥说道:“护好娘和尹鸢!”

大哥和尹霖会意的转移到马车附近打斗,凤韶在打斗中发现杀手好像是冲她来的,她便转移目标,吸引杀手,离马车越来越远,当她和步临风快退到悬崖边时,看似大部分杀手都到这里了。

纵使她和步临风武功高强,可打斗时间太久,对方人数太多,她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凤韶朝那悬崖峭壁望去,下面烟雾缭绕,看不太清,但可以确定是有河水的。她决定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跳崖吧。”

步临风将长剑刺穿那杀手的脖颈,一个飞身过来拦腰抱着她跳下悬崖。

在深水里,她紧紧抓着步临风的衣襟,她忽然发现,这是她离步临风最近的一次。冰凉的水让她一下清醒过来,水的浮力缓缓地托起他二人,步临风的的手臂一直环在她的腰上,已至于他们不被水流冲散。

浮出水面后,凤韶见自己的衣衫都湿透了,贴在身上,不由羞了脸。她突然倒下,步临风下意识的立即扶住她,才发现她左肩处的衣衫被血水染透。步临风紧蹙眉头道:“你受伤了?!”

凤韶虚弱的点点头,步临风连忙紧紧捂住她伤口,以防血流不止。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因为没有力气,只得被他一路紧紧搀扶着。二人溯河而上,趁着天色没彻底暗下来,他们二人幸运的找到了一间竹屋,而且里面东西齐全,像是以前有人居住过的。

他在衣柜里给她找到了一件新的女子穿的衣裙,就是料子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她勉强换下湿透的衣衫,倚在床榻上等他回来。

过了良久,步临风端着一盆热水回到床榻边,又将草药和绷带放在榻前。他在她的身后垫上被褥扶他靠好,又刚伸手要解开她的衣衫,凤韶就立即避开,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干什么?”

步临风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说道:“上药啊。你这样子能自己上?”

凤韶撇了撇嘴,无奈只好低下头去,任由步临风摆弄。他将她衣衫的左肩处慢慢拉下,她雪白的肩膀都裸露在外,他一低眸看到她的后背时,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因为她的后背上有许多大小不等的伤疤,叫人可怖又心疼。他不由陷入沉思,她以前都经历过什么,竟会这样伤痕累累?

凤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步临风才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她,而后低头悉心的给她上药。他将凤韶左肩处的污血擦净之后,看到一个伤疤很明显,他记得那是因为俪妃受的伤,他过后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她还只是个小女子,怎么忍心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她刚受的伤也很严重,但他在抹上草药包扎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吭的忍着,仿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伤小痛。

凤韶感觉到他在很小心翼翼地上药,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离得很近,有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的感觉。

步临风轻声道:“你休息一会,我去找找吃的。”凤韶疲惫地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唐府。

唐夫人一行人都平安回府,却得知凤韶和步临风下落不明,唐夫人便不停的哭,尹鸢只得在旁边安慰着。

唐锦华焦急道:“爹,还是报官吧!韶儿这样下落不明也不是事啊!”

林易先阻止道:“唐将军,不可!韶儿和步侯爷都武功高强,自保不成问题。况且一旦报官,整个安阳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就算韶儿找回来了,清誉又该如何?”

尹霖思考片刻,赞同附和道:“林公子说的不错,唐将军放心,临风的武功定能护锦韶周全。”

林易恳求的看向唐将军,安抚道:“请将军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找人暗中去找,若是实在找不到,再说报官的事。”

唐将军犹豫的看向唐夫人,唐夫人和那些贵夫人打多了交道,自然清楚人言可畏,她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

萧国公府。

萧国公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吼道:“你这个逆子!就是不听我的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可你呢!居然还找那么多杀手去杀唐锦韶,你知不知道不只有唐家的人,那步临风和尹霖都是什么人!牵扯的人越多,越容易引火上身!”

萧真只沉浸在听说凤韶掉落悬崖的消息里,不以为然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啊!那唐锦韶和步临风再厉害不也死了吗!”

萧国公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还不知错!步临风深受皇上重视,他若是真死了,皇上下令彻查此事,一旦查到我萧家的头上,你以为我们能逃得过?!”

萧真看自己的父亲从未如此生气,只得乖乖认错道:“好了,父亲,我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查到萧家头上的,您莫要再气了,以后我听您的就是。”

萧国公无可奈何的坐下,叹了一口长气,萧羽远离安阳,如今也只有萧真能继承萧氏的家业,萧廉确确实实不忍心再骂下去,便也作罢。可他不知道,就是他的放纵和溺爱成就了萧真的无法无天。

...

一连两日他们二人都是这样平淡的度过,仿佛这里是世外桃源,而他们似乎将所有世事杂念都抛于脑后,平平淡淡的生活着。

伤养的差不多了,步临风便要让她下地走走。没想到出了木屋的不远处就是悬崖边,凤韶和步临风走到崖边,深深呼吸这山野的新鲜空气,难得有放松的感觉。淡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薄云,远处的天边夕阳西下,日落的光辉洒满大地。

步临风转头看向凤韶,开口道:“我们合作吧。”

凤韶愣了一愣,片刻后才转头看向他,二人对视了良久,步临风继续说道:“我帮你除掉太子和萧家,你帮我收集安阳和朝中的情报。”

语罢,凤韶垂眸不语。他的眼神太过吸人,她怕再和他对视下去便会情不自禁的答应他。

她自以为最擅长拿捏人心,可这样一想,她最看不透的,便是步临风。

他如近处的灯火,也如遥远的星辰。

回归思绪后,凤韶反驳道:“步侯爷高估了我的实力,我查不到什么情报。”

步临风饶有意味的勾起唇角,道:“我既然跟你开这个口,便知道你的实力。”

凤韶又抬起头看着他,若是换了平常在安阳城里,他跟她开这个口,她连墨迹都不会与他多说几句。可和步临风相处的几日,她却觉得他并非像传言般毒辣狠绝。

凤韶转头看向远方的日落,许久后,淡声道:“好。”

步临风没有看向远方,而是转头看着她,他的唇角不知觉的微微上扬。

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窗外的远山被云雾缭绕。步临风在一旁坐着整理草药,凤韶的伤好了许多,就依靠在床榻边上,时而闭目养神,时而睁眼看着他。

她心想,或许这就是岁月静好吧。

她没想到过一向不可一世的步侯爷也会安静的呆在这样的地方捣药,一想到这里,她就扑哧一笑,恰巧被步临风看到。

他也是愣了一愣,步临风见到过的凤韶都是冷着脸的,就算笑也是那种像是假笑的微笑,从未见到她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语气轻柔了几分,问道:“笑什么?”

凤韶眨了眨眼,眸光流转,浅笑着摇了摇头。

步临风说道:“你的伤应该可以走动了,我们明天就回去吧,他们再找不到我们估计会急死。”她又被步临风的打趣逗的一笑,也是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跟步临风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放松。

凤韶忽然觉得在这深山里生活的日子,他们二人没有对彼此的猜疑,没有对都京局势的揣测,是很难得的以最单纯的心思面对彼此。她沉默片刻,感叹道:“其实相比安阳的尔虞我诈,这里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也真的挺好的。”

步临风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他在这一刻也恍然觉得,这样平淡无常的日子,倒也不错。

明月挂空,烛光微亮。屋内很安静,安静的只可以听到屋外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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