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留于宫中的那个晚上,暮槿昔提出了诸多请求。先是让御林军倾巢出动将身患鼠疫的病人安置于官邸内,他们的亲属以及接触过的人也分开管制了。
先前暮槿昔派人做的口罩全部派发了下去,荆辕城的绣娘与上京的个体裁缝铺都加紧赶制了口罩,所有饭馆、旅店都被强制贴了封条。
往日繁华热闹的上京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出现了染上鼠疫的症状。
原本暮槿昔与墨念被赐婚的消息也被鼠疫肆虐这件事给盖过了,而让人们更为震惊的是身份如此高贵的两个人竟亲自前往了防疫所,为百姓们诊治。
此时暮槿昔领着太医院半数的人在防疫所内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前世她专修的是西医,故而治疗鼠疫的方子她并不能完全写出来。
她已经坐在桌前一下午了,药方也写出了好多张,只是效果不甚如人意。
“暮姑娘,你别急。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暂且将他们的病情稳定了。”韩默看着这还未满十八的姑娘竟能写出他都没想到的良方,实属不易了。
闻言,在一旁为她端茶递水的墨念也是劝道:“虽说本王不懂这些,但急也没用啊。你静下心来慢慢想,太医们会一个个试你的方子。”
只有暮槿昔知道鼠疫一旦到了爆发期,感染的病人会成倍数的增加,她如果不尽快找出最有效的方法,遭殃的就是无辜的百姓了。
这时,长青在门外敲了敲门,激动不已地喊道:“暮姑娘,你最后写的那个方子,有位症状较轻的患者用过已经退热了。”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又听得祁乐赶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御林军又送来了百来个病人,我们这已经住不下了,而且御林军之中也有人感染了。”
糟糕了!暮槿昔实在没想到,才五天鼠疫已经进入了爆发期。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高价买下周围的住宅,将病人先安置下来,原本住在里面的百姓先送去暮府暂住。”
“是!”祁乐在外面应下。
“暮姑娘,看来得加重半夏、黄芩的剂量才行。”韩默盯着药方很久后说道。
这半夏虽然对治疗鼠疫有显著的效果,但是它却是一把双利剑,所含的毒性也较强。暮槿昔思索许久还是没能拿定主意,她总不能将病人性命当作儿戏。
她秀眉微蹙,在纸上写下了加重的剂量却又划掉了。一番踌躇后她趴在桌上,将脸埋在了手臂中,闷声道:“我们赌不起,用量若是过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墨念从来没见过团团这么颓废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只能起身默默离开了。
是否加重半夏剂量这件事,太医们也是讨论了许久,一直得不到结果,他们只能看着病人被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因这事暮槿昔一夜都没合眼,她又要看顾着病人,一点点加重半夏的用量,又要提醒太医们小心防范,以免被传染。
“已经死了几个人了?”暮槿昔瘫坐在地上,她看着刚刚离世的那个病人,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可眼眶还是湿润了。
“这是第……”祁乐煎药的手一滞,叹了口气道,“三十二个。”
“暮姑娘、暮姑娘!”暮槿昔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说晋王被传染了,吐血不止。
墨念被传染了!暮槿昔仿佛被人用冷水泼了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飞奔到他床边的。
“是肺鼠疫。”韩默替他把完脉后,便起身去写方子了。
“怎么会这样?”暮槿昔赶紧上前先用棉布擦净墨念嘴角的血迹,又喂他喝了点温水,见他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
可在心爱的人面前墨念怎么也不愿失了面子,喘了好半天才说道:“本王命令你,咳咳,加重剂量,尽快、尽快,咳咳,将本王治好。”
其实是他故意用了鼠疫病人喝过的杯子,他不想暮槿昔那么痛苦,而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这些心思还是被暮槿昔看穿了,她猛然站起来大骂道:“自作多情的笨蛋,谁让你牺牲自己了?你这个大傻子!”可她骂着骂着,眼泪就已经不自觉的染湿了口罩。
“暮姑娘,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仔细想想半夏的剂量要加重多少。”韩默将药方递给了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三钱。”暮槿昔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沉声道,“我们没有时间考虑了,祁乐,去煎药!”
“是,小姐!”
此时墨念已经完全昏迷了,可暮槿昔相信他还是能听到别人说的话。她蹲下来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靠近他的耳边,坚定地说道:“傻大个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祁乐很快就将药端了上来,将整碗的药尽数让墨念服下了。
“你和韩默去忙罢,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暮槿昔为软榻上的人盖好被子,却怎么也没办法抽出手,死死地被墨念攥住了。
“是!”祁乐与韩默应下便退出去了。
等待的这段时辰是最难熬的,暮槿昔时不时就为墨念把脉,不停地喂他喝水,一碗又一碗乌黑的汤药为他服下。她甚至命人拿来了暮府唯一的千年人参,切了片让墨念含在舌下吊着命。
可他还是高烧不退,咯出了半盆的血痰,面色更为惨白了。
“去和韩默说,多加仙鹤草、黄芩各二钱,再加一味紫金龙!”暮槿昔对着门外的侍卫吼道,又拿了一片人参放在了墨念的舌下。
这时暮槿昔已是完全没了主意,但她还强装镇定地说道:“紫金龙也是有毒性的,我只能赌一把了。墨念,你一定要撑住,你听到了吗?”
此时,她却感觉自己的手腕处被烫了一下,原来是同心手钏,其实它先前就一直有些微热只是被暮槿昔忽略了。
难道墨念真的没救了吗?
暮槿昔盯了它好一阵,狠下心来将手钏摘下来放到了一旁。她从来不信命,从来不!
“咳咳,”昏睡中的墨念竟然奇迹般地醒了,他望着床头的手钏,气若游丝地说道:“你就是这么对我送与你的东西的?”
门也在这时被祁乐撞开了,她端着药走了过来:“韩御医说紫金龙也含有毒性,主子你确定……晋王这不是醒了吗?”
未曾想,暮槿昔却一把夺过药碗,为墨念服下了,柔声吩咐道:“你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我没事,咳咳……”墨念说着又咯出了一口淤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暮槿昔知道,墨念的病情从来都没有改善,方才他的苏醒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只希望这碗药喂下去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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