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永远在身边

在经过被打飞无数次，又得到了融有母亲灵魂碎片的兔子布偶后，婴儿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再歇斯底里。

他坐在地上，抱紧了布偶，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眷恋母亲的婴儿。

这让林昔昔对于完成张兰兰的期望有了些许信心。

说实话，她之前虽然赞成帮张兰兰，但是她毫无头绪，甚至不知道婴儿能不能听他们说话。

现在看来，看上去还是有点可能的。

但是，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美好，这个目标好抽象，怎样才算美好？又怎样让身为逝者的婴儿感受到？

“唉。”林昔昔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真让人头秃。

她看向了时期，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他：

“你想到怎么办了吗？”

时期转头，脸上一片平静地看着她。

“嗯？你有主意了？”林昔昔看着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露出略有些兴奋的笑容。

“是什么？”

但是时期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让她的笑容渐渐僵住。

“呃？你该不会一点都没想吧？”

时期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就走向了客厅里陈禄察躺着的地方。

“你去干什么？”

林昔昔有点慌，刚想追上时期，却又想起婴儿还在身边，只得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去给陈禄察修改记忆。”时期头也不回地说：“张兰兰的儿子就先交给你了。”

“啊？”

林昔昔回头看向了婴儿，虽然他现在一动不动，但是外貌却依旧令人感到惊恐。

林昔昔咽了下口水，刚刚上去抓住婴儿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不至于像之前刚刚碰见婴儿的时候那样有些站不住，但她还是有点慌。

“交给我？”

她不由地向时期伸出一只手。

你回来啊，我，我觉得我不行啊！

……

时期拿出圆珠笔形状的记忆修改器，开始修改陈禄察的记忆，把有关婴儿的记忆全部抹掉，换上看似正常科学的记忆，再淡化他的这段记忆。

没过多久，就完成了。他收起修改器，坐到了沙发上，留意着厨房那边林昔昔和婴儿的动静，有些走神。

选择自己走开，把婴儿暂时交给林昔昔，并不是突然想到的。

想要完成张兰兰的愿望，至少要获得婴儿一定程度的认可，再试着把他带出去。

感受世界的美好，怎么说也得出去看看才行。

时期并不是很擅长和别人交流，只会直说。但这样只会让婴儿更加排斥，更别提他刚刚还把婴儿拍飞那么多次。

等婴儿回过神来，看到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不如让林昔昔来。把兔子玩偶交给婴儿的林昔昔，在婴儿那里的好感度肯定比他高。

婴儿已经明白他的母亲，张兰兰自愿把镜子交给了自己二人。能因为张兰兰的话而没有实质上伤害那些过来的无关者，他很在意他的母亲。

至少看在张兰兰的份上，婴儿不会随意攻击。在这里留意一些就行。

虽然林昔昔刚刚觉醒没多久，但是有时候，她意外地能说服别人。

现在，就先等待吧。

……

这边，林昔昔盯着婴儿，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婴儿，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歪？醒着吗？”

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样问有点蠢，人家当然是醒着的。

但是婴儿却猛地睁开眼睛，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盯着她，让她心里发毛。

“额，怎么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不自在，林昔昔问道。

“妈妈……”婴儿小声开口，问她：“妈妈说了什么？”

“她说，让我们帮你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林昔昔干巴巴的回答。

同时在心里使劲晃脑袋，慌张地不断自言自语：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语气太平板了，我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会不会生气？这样他怎么会配合我们啊！”

果不其然，婴儿一口拒绝了她和时期，很不配合。

“我不要你们帮我找世界的美好，我就要我的妈妈！”

“把妈妈还给我！”

婴儿搂紧布偶，盯着她看，身上开始散发出一丝丝怨气。

“你的妈妈……她回不来了。她自愿消失，把你托付给了我们……”

林昔昔说着说着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说张兰兰回不来，这不是会让他更生气吗！？

果然，婴儿身上涌出的怨气更浓。

“不，她怎么可能会消失，她明明还在这里！”

他搂紧了怀里的兔子布偶，向林昔昔大喊。

“我们只能留下她的灵魂碎片，找不回她的意识……”

林昔昔解释着，忽的注意到婴儿眼里不知何时，又开始浮现混浊的泪水。

“明明，说好了给我看世界的美好的，明明，妈妈的话，我都听了的，说好了陪我，不消失的……妈妈大骗子……”

林昔昔意识到婴儿并不是不知道他的母亲，张兰兰回不来了，而是想装作不知道，仿佛这样，张兰兰就能回来。

但是婴儿自己也清楚地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婴儿转过身，背对着林昔昔，小手抹着眼睛，不想让身后的陌生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但是他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抽泣。

他捂住嘴，身子却控制不住地不断微微颤动，嗓子里也发出呜咽声。

说到底，即使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死亡，变成了怨灵，也不过才四岁啊。

林昔昔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停下了解释。

自己四岁的时候，还在奶奶的身边听她讲故事，无忧无虑。

而现在，虽然奶奶去世了，爸爸妈妈也总是出差，但是她还有其他好朋友，还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

而清清只有他的妈妈了。

她沉默了片刻，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婴儿的身后，低下了身子，轻轻抱住了他。

“清清。”林昔昔轻声说道：“不要哭了。”

“你的妈妈希望你成为一个快乐，清新又开朗的孩子，你的名字就是她的祝福。”

“即使她从你的眼前消失了，她也还在你的名字里，在你的记忆里，在你的心里。”

“只要你还记得她，她一直在你身边。”

婴儿忽然被林昔昔抱住，惊了惊，刚想让她陷入幻境，就听到了她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从前的某一天。

“清清。”那一天，妈妈忽然这么和他说：“如果有一天，妈妈消失了……”

“不会的，有我在，妈妈不会消失的！”他急急的说道：“妈妈不要自己离开！”

妈妈顿了一下，露出了安抚他的温柔笑容：“嗯，妈妈不会自己离开的。只是如果。”

他皱眉，嘟起了嘴，不愿意想这个如果。

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即使妈妈消失了，也不要伤心，只要你还记得妈妈，妈妈就一直在你身边。”

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那我会一直记住妈妈的！”

记忆中的话语和现实重合，婴儿紧紧地搂住兔子布偶，把脸埋在了布偶的毛里，遮住了自己的脸，放声大哭。

……

时期听着厨房的声音，有林昔昔的说话声，也有婴儿的喊声。

但是不久之后所有的声音减小，变得模糊，最终只剩下了婴儿的哭声。

良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双腿立在了时期的眼前。

时期抬头一看，林昔昔正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抱着那个婴儿。

“记忆改完了吗？”林昔昔有些皮笑肉不笑，“让我自己想办法说服清清？”

“改完了。”时期又十分自然的补充：“而且你成功了，我留着只会碍事。”

林昔昔一噎，翻了个白眼。

她又看了看地上的陈禄察，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都是他惹得事。渣男！便宜他了！”

时期看了眼林昔昔抱着的婴儿：“你不打算再对他做点什么吗？”

清清有些狐疑：“你不是保护他的吗？”

“我负责的不是保护单个的人。”时期瞥了眼陈禄察。“死不了就行。”

清清看着仰躺在地上，脸上高高肿起的陈禄察，露出了嫌弃的脸色。

“算了，妈妈说得对，不值得。我已经玩够了。”

林昔昔又看了眼陈禄察，表情变得稍稍有些微妙：

“嗯，他应该也不可能再去祸害别人了。”

她咳了声，望着时期：

“那个，你有好好修改记忆吧？”

“什么？”

“就是，有没有编一个合理的受伤理由？”林昔昔踢了踢陈禄察的胯，暗示着。

“哦。”

“哦是编了还是没有？”

“编了。”时期瞥了眼表情微妙的林昔昔，“让他记住自己摔了一跤撞在了茶几角上。”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不过是一个和生殖有关的普通身体器官，为什么……”

林昔昔慌忙打断了他的话。

“啊啊啊，没什么，编了就好。你不会记得我踢到了什么，也不会和别人说，对吧？”

“是……”

“你不记得！”

时期沉默一下，这个器官是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含义吗？踢到它再告诉别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它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看见！”

时期只好闭上了嘴，想着回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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