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门锁转动的声音，无形的压力和恐惧袭来，我的母亲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我，不知道。

我缩在被窝里，没有下一步动作。

心脏跳得飞快，我的胃又开始绞痛，我抓紧衣角，冷汗像是某种成群出没的黏腻昆虫，爬满全身。

“我知道你没睡，出来学习一会吧。”她留下这一句话便走出门，门被轻轻扣上，像是一声短促的叹息。

我深吸一口气，跟乔嵩说：我去送死了。

乔嵩：加油。

“写点题吧，给你带了卷子。”妈妈在包里翻找着，感觉有点记不清放在哪里了，最近，她总是在遗忘。

背弓成一个让人眼眶发酸的弧度，原本最让男人着迷的黑色长发现在变得干枯，懒散地披在肩上，眼袋变得有些暗紫色，掩埋在老年斑下。

“啊，找到了。”她拿起那张卷子的时候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懊悔，怨恨。恶毒像是黑色糖浆，从心脏这颗甜美地糖果里溢出，肆虐。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在急迫地等她跟我谈话，一直到我写到圆锥曲线时，我已经完全沉浸在数学题中，于是她咳嗽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最近……你有跟什么小朋友出去玩吗？”她犹犹豫豫，语气里带着疲惫和怯懦，“疫情期间，还是不要总出去了，妈妈这几天给你带卷子来做，你不想长时间看到我，那我就送点卷子就走，不打扰你。”

“好。”

“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把握好，妈妈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好。”

“你知道妈妈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高中和你爸在一起，两个人，幼稚又愚蠢。”

“嗯。”

“妈妈生完你之后，家里特别穷，吃不起饭，邻居都接济我，你爸天天赌博也不着家，妈妈当时啊，就特别想喝一瓶牛奶，特别特别想……”她声音有些哑了，低下的侧脸藏进头发的阴影里，我才发现她有些老了，“你都不知道妈妈当时挣钱了，自己买了一箱牛奶……”

我知道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我的心早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喘不上气。

“但是，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么优秀，妈妈不后悔，所以妈妈也希望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后悔。”她停了一会，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东西仓促地收拾了起来，对我绽放一个满是悲伤的笑，“不打扰你学习了，妈妈走了。”

我知道她只是走出去独自一个人哭了。我很少见到她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时候的我被爸爸绑架，她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撕心裂肺地哭了。

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乔嵩：你说呢。

（二）

几天之后，张沐给我发了消息，他给我买的衣服到了，我拿到那个包裹的时候，完全没了开心。

连续很多天我的身体都在排出血浆，小腹下坠一般的疼，全身发寒，我跟张沐发了消息：我生病了，也许是吃了很多急性避孕药的问题。

张沐发了个抱抱的表情，没了下文。

明明自己妈妈是医护人员，从小很多次进出医院，可这一次却那么陌生，我拿着体检单，上面写着：黄体破裂。

我低声问医生：“黄体破裂可以不做手术吗？”

医生烦躁地瞥了我一眼，看到我稚嫩的脸之后，厌恶地转过头，“最好还是做手术，严重的话大出血什么的会导致死亡。”

我点点头，走出医院。

门扣上的时候听到医生在和旁边人说：“现在的小姑娘啊，真不检点，啧啧啧。”

是啊，所以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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