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过后,京城终于迎来了晴日。并不热烈的太阳悬挂在高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商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七夕节做着准备。
卖花的姑娘挽着篮子走在人群中,嘴里哼着歌儿,“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歌声清淡悠扬,总有那么几个行人听到歌儿驻足选上一支在秋天开的花。
常晚撩起车帘,鼻尖传来花香。
她趴在车框上,一个老婆婆挑着花担子走过去。常晚的视线被那格外鲜艳的花儿吸引。
“婆婆,卖花的婆婆”
老婆婆听到叫喊声,停下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白色衣衫,比花儿还要娇俏一些的姑娘向她疾步走来。
老婆婆放下了花担子。
“姑娘,买花?”
常晚停下脚步,笑道:“对啊,您这花儿比别处好看些”
婆婆擦了擦汗水,听到夸奖很是开心,“那你挑上几支,回去插在瓶里,味儿也好闻些”
常晚点点头,蹲在花担子前面,垂着头认认真真挑选着。
可是每朵花都不一样,都有着自己的特色,常晚有些花了眼。婆婆安静等着这个姑娘挑选。
常晚拿不定主意,她指尖停留在一朵蝴蝶兰上。
“婆婆,怎么选最最好看的那朵花啊”
婆婆笑了,这姑娘真是天真。
“这可不好说啊”
“这世上可没有最好看的那朵花,只有自己最合心意的那朵”
“合心意的那朵花儿呀,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常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总觉得婆婆话里有话。
一看就知道了……常晚喃喃自语。
她的指尖还是那朵蝴蝶兰,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和其他蝴蝶兰一模一样,就是花枝上多了些些露珠而已,比不得其他花儿艳丽。
却让她一眼就看中。
她拿起了那朵蝴蝶兰,“这个最好看”
卖花的老婆婆看了看常晚手里的花笑语。
“这个可不是最好看”
“是最合你心意”
婆婆反驳常晚的话,常晚笑笑也不介意,她掏出了一两碎银子,递给婆婆。
“姑娘,这我可找不开,你这银子买下我所有的花儿都足够了”
“那婆婆你在这里等会儿”
常晚回到马车身边,让随行的小厮将所有的花儿送回常府,交给母亲安排。
“婆婆,你把花儿都给这个小哥,他会处理的”
“那老身就谢过姑娘了,省了我许多时间”
常晚拿着花儿笑着摇摇头,“婆婆折煞我了”
春红手里拿着一束蜀葵,柳绿也挑了一支蔷薇。
春红抱着花儿走上前对常晚说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常晚点点头,笑着对卖花人说道:“婆婆,那咱们有缘再见”
三个抱着鲜花的姑娘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青春靓丽,活泼有致,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旁边的酒楼上,坐着两个年轻公子,正在对酌。
白衣公子挤眉弄眼的对对面的黑衣公子说道:“看够了吗?人都走了”
唐征收回视线,慢慢喝了一口酒,同春楼不仅花茶泡的好,酒的滋味儿也不错。一口秋露白下肚,热意直直传入心底。
“比你好看多了”
唐征对文珍的调笑毫无反应,并且觉得好友真是碍眼。
文珍倒了一杯寒潭香,闻着清淡却又浓烈的酒香,大度的表示不与唐征计较。
有什么比饮酒来的快乐呢。
同春楼里有不胜酒力的人喝着同样有名的花茶,也有大老远跑来就为一口酒的滋味儿的人点了一桌子酒。
花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渗透过窗户,传到了远处。
文珍喝了好几杯,虽然酒力甚好,却也禁不住连续不断的喝。他掩饰性的用扇子将自己打出来的酒嗝味儿扇远。
扇子虽然在秋天有些多余,可是却缓解了文珍烧热的面颊。他撑着下巴,看向窗户外面的远山,重重叠叠,云雾缭绕,端的是一派仙山好风景。
“常家小姐,这是去哪儿啊?”
唐征默默将杯中酒饮尽,看着已经有些微醺的好友淡声开口,听不出一丝喝醉之意。
“普陀寺,菩提树”
听到此话,文珍转头看向好友,有些惊讶,“这不是…你…”
唐征微微笑着不说话。
“这个寺庙可不出名,常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文珍讶然。
“既然这个寺庙存在,就会有人知道”
答非所问,文珍却仍能明白好友的话中之意。
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下了,车外的马夫语气恭敬。
“小姐,到了”
春红掀开门帘,入目的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林子,林子中间有一条青石板山道通往深处。还有一家茶棚子,稀稀拉拉的人坐在座位上。
常晚出来就看到了熟悉的茶棚,上一世,她和母亲还在这里休息过。茶棚老板娘是个极为通透的女子。
她还是拿着那支花,从马车上跳下去,动作看得春红和柳绿一阵心惊肉跳。
“柳绿,我们去茶棚坐坐吧,歇歇”
“好的,小姐”
常晚带着春红两人朝着茶棚走去,跟随的小厮拿着行李跟在几人身后,这次,他们是打算小住几日的。
常晚大刀阔斧往桌子上一坐,豪迈的叫道:“来一壶松山针”
正在茶炉旁边忙碌的老板娘听到叫唤声抬头望去,白衣小姑娘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着实让人感到好笑。
老板娘端着一壶茶出来,“小姑娘面生的很,今日第一次来?”
常晚捧着茶杯笑嘻嘻,“是呀”
老板娘疑惑的很,看见这笑脸也不自觉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松山针的”
常晚摇头晃脑,高深莫测,“你这里背靠山林,可不是松山针最多嘛”
没有料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老板娘笑开了怀。
这个姑娘真有趣。
老板娘心情好,“今儿这茶送你了!”
常晚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就谢谢老板娘啦”
两人的说话声音不低,周围安静喝茶的顾客听到老板娘免费赠茶,大家都笑开了。
有好事者大声问,“铁母鸡今天也拔毛啊”
有人接着说,“莫不是看了人家小姑娘长的好”
常晚也跟着笑,春红和柳绿两人倒是受不住调侃,红了脸颊。
老板娘在围裙上搽搽手,笑着唾骂一声,“你要是长得好,我也给你免费”
一时间,简陋的茶棚子里都是欢声笑语,在这清净的普陀山下平添了一份生气。礼佛的人们心肠都不坏,调侃也是带着说笑的意味。
常晚听着耳旁的说笑声,生出了一些事隔经年的感觉,人生真是恍然若梦。
她感概的喝完茶,向豪爽的老板娘道别。
“老板,我们走啦”
“姑娘走好啊”
常晚走出茶棚,一个气宇不凡的黑脸汉子走进来,老板娘迎了上去,笑着替汉子擦干脸上的汗水。黑脸大汉也握住老板娘的双手,低声耳语。
周围的顾客们早已见怪不怪,常晚看着这两人笑了笑走了。
上辈子,她在寺庙中听说这个黑脸汉子,是个有名的军士,常晚第一次来这个茶棚时,只剩下了老板娘一个人。
如今,一切都很好。
林子里的鸟雀实在是多,叫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来。一场雨过后,山间的秋花也都开了,微风一吹,香气飘过了十里亭台。
普陀山不高,石板台阶一节一节,泛着暗绿色的光,边缘上面还长着一些青苔,绿油油的很是可爱。
林子越往上越稀松,倒是与其他寺庙很不一样。台阶也一节节往上延生,阳光在林子中跳动,有些调皮的停在了台阶上,映射出一条细线。
常晚踩在那条线上,一仰头,光落在了脸上。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站在原地。
春红和柳绿站在稍微下面的台阶上静待着。
常晚忽然回头,阳光背在了身后,照在了她的头发上,一头青丝泛着如墨的光泽。
“你们说,人生需要做些什么呢”
春红答不出来,柳绿也不说话。
常晚也不需要她们回答,眉开眼笑的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说完这句话,常晚继续爬着山路。
上辈子,这条路她是在轿椅上度过的,平白错过了如此好的风光。
好半晌,走走停停的三人终于到了山顶。
空旷的山顶上只有一座不巍峨不矮小,不显眼不平平的寺庙,与其他寺庙别无二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常晚走到寺门前,大门果然紧闭着。
寺中人不喜外客,不理尘俗,自足自给,一派当世独立的姿态。
常晚拉了拉门前的铃铛,好一会儿,一个眉目清秀,身穿青蓝色袈裟的小和尚走了出来。
小和尚双手合掌放于胸前,少年声音响起,“施主,是来礼佛?”
常晚也同样还了个礼,“是的,还请小师傅带路”
“请和我来”
小和尚将门彻底打开,引着众人进去。
普陀寺不随便接香火客,但是有人主动上门也不会拒绝。
春红和柳绿两个人很奇怪,明明自家小姐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显得很熟悉似的。两人不解,却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小和尚将众人带到殿前,随后静静的跪坐在偏殿再不理睬。
常晚恭恭敬敬的上完一柱香,佛祖的面目依旧平静祥和,令人见之即忘掉喜悲苦乐。
春红将带来的香火钱放在破烂的箱子里,安安静静的小和尚终于有了动静。
小和尚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对几人说道:“施主大方,只是这庙小,施主怕是给多了”
常晚笑道:“不多的”
小和尚还是不说话,等着人将钱拿回去一部分,寺中规矩,不能收施主们过多银钱。
“可问,小师傅,我们能否在寺中住上一段时间?”
小和尚没有等到常晚等人将钱收回去,只好叹息开口,“等小僧请示师傅,再告诉施主,还请施主稍稍等待”
常晚回道:“多谢小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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