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树叶草芥附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像一层透明的玻璃保护膜。
简易戴着一条有些厚的深蓝色围巾,整个下颌都裹在里面,露出一双清亮澄澈的杏眼,双手揣进暖和的棉服口袋,揉捏妈妈给她的暖宝宝。
坐在座位上,看化学资料书,为过几天的期中考试做准备。
教室里的人零零星星,现在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早。
陆漫从后门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裹成一个小团子的简易。
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小简同学,感冒怎么样了?”
简易探出头,抬头朝她眨了眨眼睛,樱唇上弯,抿成一条弧线,单手拿出来握成拳头,胳膊向上弯曲,做了个强壮的姿势。
“生龙活虎。”
嗓音还有些沙哑,说话带点鼻音。
陆漫被她逗笑,顺势坐在旁边的空座位上,捻起她围巾尾巴上的流苏,拿在手里把玩,说道:
“像个小肉团子。”
对此,她也很无奈。
她家母上大人一安排好祖母的事情就忙不迭地连夜赶回家,对第二天的着装要求作出了明确指示,感冒了必须穿厚一点,而且现在气温这么低,更要多加衣服,免得感冒加重。
所以刚立冬她就穿上了深冬的衣服。
简易咯咯直笑,凑上去,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来,你尝一口看看。”
陆漫作势要去咬。
简易两只手都拿出来去挠她痒痒,边挠边说:“你还真咬啊。”
陆漫抿嘴笑:“是啊。”
两个女孩儿在教室后面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会儿。
程磊挺着自己的圆肚腩走进来,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实质和中指并拢在头一侧比划了一下。
模仿着译制片的强调对她俩打招呼:“欧!美丽的姑娘们,早上好啊!”
简易也学他的样子玩笑地回答:“欧!换新眼镜了。”
程磊咧嘴笑,脸颊的两坨肉嘟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欧!是的,我是咱们学校的时尚先锋嘛。”
陆漫接过话茬,用正常的腔调真诚问:“那是不是特别容易出现同款哦?”
程磊一脸无所谓,边说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手掌,顺着鬓发抹到后脑勺,朝两人抛媚眼:“没关系,谁丑谁尴尬,但是又有谁能帅过我小程哥呢。”
简易和陆漫笑得不行。
谈笑间,顾流光陡然出现在教室后门,逆光而立挡住了大半光亮,后座聊天的几人都扭头看去。
他单手插着裤兜,一头黑发,戴了一副银边圆框眼镜,单肩挂着黑色的背包,校服外套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纯白色T恤。
跟他往日张扬痞气的模样不同,看着倒有些温润如玉、清冷儒雅的感觉。
简易微楞,呆呆地看了他几秒。
顾流光对上她的视线,勾了勾唇。
简易回神终于认出这人是谁,便收回目光。
她有些近视,一两百度,除了上课以外,不喜欢戴眼镜,往常凭借顾流光那头非主流的蓝发一眼就能认出,现在突然染回黑发还戴了个眼镜,瞬间有些认不出了。
哎,那个眼镜...
简易再次抬头,跟程磊那个,款式一模一样,只是他那副看起来精致许多。
程磊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摘了自己的眼镜,满脸尴尬。
简易和陆漫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小表情,在一旁偷笑。
邓谨他们几个的插科打诨的玩笑声在顾流光身后响起。
沈超笑着打趣:“光哥,今天这小造型挺别致啊。”伸手弄了一下顾流光的眼镜,“你还近视呢?”
顾流光没说话,瞥了一眼简易,小丫头跟旁边的陆漫聊着天,像是全然没有注意这边。
他微微偏头看沈超。
沈超向来不会察言观色,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流光的脸色略变。
越来越来劲,笑的贱兮兮的,调侃道:“是不是岛国电影看多了啊。”
邓谨面带微笑站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果然,顾流光一脚踹到沈超腿上,恶狠狠地说:
“我看你大爷。”
沈超终于发现自己惹恼了顾老大,往旁边一跳,小声嘀咕:“我没大爷呀。”
他看顾流光又要去踹他,连忙逃跑,嘴里喊道:“我回教室了。”
简易余光瞥见顾流光回了座位,微微咂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上午第三节课课间。
简易做完操回到教室,拿了水杯,去饮水机接水。
等再回到座位的时候,就看见顾流光正懒懒地坐在她旁边的空座位,跟邓谨一起打游戏。
她微微一楞怔,抿了口水,翻开笔记本,埋头整理上节课老师讲的知识点。
顾流光探过头来看她写的密密麻麻,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
拖着尾音,嬉皮笑脸地跟她开玩笑:“哟,这么爱学习呢。”
简易简单地点了下头,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擦鼻涕,被纸巾摩裟过的鼻尖粉红。
顾流光垂眸看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操作游戏时熟练灵活。
不过几下,其中一个动画人物就伏倒在地,屏幕上显示一串醒目的提示“Game over”
简易瞄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看那手法本以为是个大神,没成想个是菜鸟。
顾流光看着自己操作的人物两三回合就被人给打死了,低声骂了一句:“操!”
邓谨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抬头看他,别有深意地说道:“光哥,你不行啊。”
顾流光睨他一眼,退出游戏界面,反驳:“老子行不行要你知道。”
邓谨笑着看他,没说话,心里想着确实不要我知道,我他妈也不想知道啊。
简易以为他们说的是游戏,嘴巴藏在围巾里小声嘀咕:“确实不行。”
她经常看简远兮打游戏,那操作手法是真的牛,动作行云流水却不花哨,打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饶是声音不大,还是被旁边的顾流光听进耳朵里。
他一只胳膊微屈放在课桌上,另一只随意搭在椅背,侧身看她,笑得痞气又不正经,眉峰微挑,开口问道:“你知道?”
简易写字的手一顿。
腹谤,妈的,顺风耳啊,打的菜还不让人说,你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她嘴唇微张,正打算回答。
黎慕走到她座位,把手里的晾干折好的伞递给她,言简意赅:“谢谢。”
简易怀着虔诚的心情接过,她自己是从来不折伞的,更别说像黎慕这样,一个褶对一个褶。
如果不是伞柄上因为经常使用被摩裟掉的痕迹,她都要以为这是一把新的了。
她对着黎慕绽开一个灿烂友善的微笑,爽朗答道:“不客气,小事儿。”
音调微扬,语气轻松欢快。
顾流光在旁边脸色晦涩阴沉,像是盛夏里暴雨倾盆的前兆,把随手拿的课外书纸张翻动的霹雳作响。
黎慕余光瞥了他一眼,又对简易说:“我有个题目想跟你讨论一下。”
邓谨看情况不对,知趣的转过身,自顾自的玩游戏。
简易点头,很开心,跟大神一起讨论问题,得到的收获远远不只局限于这一道题。
黎慕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垂眸看顾流光:“顾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先让让,我们有问题想讨论。”
态度很客气也很礼貌。
顾流光往椅背一靠,双腿伸直交叠,漫不经心地翻看课外书,冷声回答:“不能。”
简易看了一眼黎慕,他表情尴尬,似乎有些难堪。
简易是个很护短的人,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就是看不得自己的朋友被欺负。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
顾流光哼笑一声,睨她,诘问:“你心里没数?”
简易愣愣地看着他,满脸懵圈,全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我该有数?”
顾流光合上书,重新翻开扉页。
这是周国平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第一页的书封上写着“给自己画像--”
里面有一句话:嘴笨手软,凡事需要求人或整人的事一律不会。
他稍稍提了一点音量,淡淡地开口:“你把我屁股打伤了,站不了。”
声音里带了一点委屈的意味,仿佛简易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
靠的近的前一排同学扭头看过来,就连平时内向到极致,雷打不动只顾埋头看书的李兰菲都回了头。
邓谨也被他这句话惊瞪大眼睛,黎慕双拳捏紧,面无表情。
简易瞬间整张脸像是放在炉火便烤,烫红的吓人,又羞又恼。
周围的注视让她十分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辩驳道:“我他妈什么时候...”打你屁股了。
顾流光挑眉,邪邪一笑:“那天我送你回家的时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引人遐想。
简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他活活气死,矢口否认。
“我没有!”
顾流光像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罪名给她坐实,叙述道:“那是你忘记了,当时我把你扛在肩上,你双手乱摸,一不小心...”
说到这里,简易猛地想起来了,那会儿自己挣扎,糊乱拍打,的确是有一巴掌触感很软有弹性,顿时心虚大半。
顾流光话还没说完,简易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眉毛一闪,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依旧否认:“没有!”
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这事儿就没发生。
顾流光看着她的眸子,因为着急附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清澈得能看见里面映出的自己。
鼻尖触着她柔软的掌心,指间香甜,丝丝缕缕钻进心里,挠着痒痒。
邓谨惊讶地看着这两人,心里感叹,草泥马,惊天大瓜!
又担心自己知道太多,被顾流光灭口。
黎慕站在旁边,眼神森冷地盯着顾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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