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姑离上下牙齿瑟瑟颤动,激烈地打着架。
“我在发什么神经?!!”她绝望的问向自己。
唰!唰!唰!整齐划一的利刃出鞘声如此清脆,金属的摩擦声刺耳冰冷,给人的感觉危险又迷人。
姑离僵直着背,把长刀出鞘声听在耳里,站起的那一刻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好像…,又要死了。”
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刀不过一米,刀身修长,线条流畅。
雪白的刀身配着黑鞘红穗,优雅锋锐。
刀锋从人的肉身上划过,未带起一滴鲜血。
从姑离突然站起,到执刑的官差挥刀杀人,时间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在此番判决抄家、满门获罪之机,在密密麻麻的锦衣卫、重重包笼之下,后路无生,前路无望。
荆家众人跪伏在地上,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前一刻还在瑟瑟发抖,等待着黥刑的到来,心中昏暗、满眼绝望。下一刻,就骤然听见虎阴刀的出鞘之声。
伴随着两声‘绿犬’的嚎叫,‘噗呲’,……他们好像能够听见鲜血喷溅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心中更惧!
“这群绿犬竟然真真杀人了!”
朝廷‘绿犬’锦衣卫,君王最好用的一把刀。
冷酷无情、喋血残暴、心狠手辣、视人命如无物……世间一切的卑鄙之词,尽可安置其身。
百官、百姓,恶徒良民皆深受其害久已。
万般憎恶不敢言。
锦衣卫上下多穿绿衣,且行事张狂就像是一匹匹没有缰绳束缚的恶犬,在民间得了个‘绿犬’之名。
荆家二爷荆步回此刻正跪在荆老太太身后,心中彷徨。突然听闻锦衣卫们拔刀出鞘之声,绝望而不安的想到:“早就知道锦衣卫逢出必见血,今日,轮到了我荆家了吗?”
他不敢贸然抬头去看上一看,脑袋依然低垂着,忐忑,凄苦、怨恨、不忿等情绪在脑中来回翻滚,于心底不断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恍然间,他的余光瞥见了跪在自己身旁的三弟,看到这位神采卓然的有匪公子,此刻同样也是面色发苦,眉头紧皱,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有余。
于是他的心情竟是诡异的平息了许多。
在荆家三爷荆步诺的一旁,就是荆家的第三代男丁。大房嫡子荆文皓,二房嫡子荆文雪、荆文轩,以及三房嫡子荆文海。
躺在地上打滚哭嚎的荆文轩叫声惨烈,吓得他身旁正要挨刑的荆文海小脸惨白。锦衣小少年咬牙瑟瑟,瞳孔微颤险些哭了出来。
老少爷们的身后,就是成堆簇拥着的女眷。一众妇人小姐们被那群锦衣卫推搡着分隔开来,正在等待着接下来的刺字。
这些女眷们衣衫褶皱头发凌乱,再也不复往日的整洁得体。可是眼下却是无人在意这些了。
今日之后,荆家所有的东西,连同身份在内,哪怕是现在身上正穿着的衣裳,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绿犬’的两声暴喝声响起,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一瞬间缩起了脖子,呐呐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这是?!”荆步回心中暗骂一句,有些恼于有人竟敢在这时添乱。
动静是从正后方传来,“是哪个臭小子热血上头,鲁莽冲动找死了不成?”
他想着,自己的正后方是庶子家眷、以及奴仆家丁。
心中有疑,荆步回想要回头,但是稍稍抬眼,瞄一眼堂前院首那抹端坐着的玄衣身影,他又从心的将自己的疑问给按捺了下去。
“能怎么样呢?哈,落在这位的手里,怕是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现在死了也好,现在死了……”
于问抬头向荆步回的位置瞥了一眼,放下手中渐凉的茶水。
‘嗙’一声轻响,在此时鸦雀无声的院子中格外清晰。
他身子向后靠着,手摆在两旁的椅子扶手上,神情淡漠,像一匹休憩的狼,威严又危险。
他的视线轻易的就转到了此时多数锦衣卫聚目关注的地方,也就是姑离所在。
荆家众人都朝着堂前的方向跪着,姑离和他之间,只偏离了10度角左右,再加上姑离的位置靠后,于问几乎是抬眼就能看到。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身黄裙,身材干干巴巴,浑身没有几两肉。头发整齐,眼睁的溜圆,带的眉毛都弯弯曲曲险些看不见。嘴巴倒只是微微张着,像是要喊,却又哑了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于问挑了挑眉,有些许讶异。他的目光从这位荆家庶女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看向她脖颈间‘呲呲’冒着的鲜血。
那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流,可那小姑娘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只愣愣的站着,看着像是吓傻了一样。
于问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动,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姑离抬起右手,捂住脖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疼痛似乎刺激了她的生理反应,姑离一瞬间彻底掌握了这副身体。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副身体好像过分年轻,皮肤娇嫩,个子矮矮,还未长开。
同样是疼痛的刺激,在姑离捂上伤口之后,她的理智正式回归,大脑开启完毕,轰然运转。
车祸、鲜血、天空、赤云……死前的一幕清晰真实,冰冷的提醒着姑离‘她自身已死’的现实。
而这副身子也要紧跟着步入后尘了……
呆滞了一瞬,姑离顾不上自哀,迅速开始思考。
锦衣卫的一刀刺激了姑离的理智回归,她被动的在脑海中重新回忆了一遍先后两份记忆。众多的记忆碎片一股脑的向她涌来,令她恍惚间思绪凌乱。
‘荆若兰,荆家庶三女,父为礼部侍郎荆歨凌,也就是荆家当代家主,生母是荆侍郎一个并不受宠的小妾。五岁前随生母居住在落月小院,五岁时被荆老太太接到敬安居,和一众姐妹同住,侍奉老太太膝下,这是荆家的传统……’
‘姑离,21世纪独立女性,生母健在,潇洒不任性;事业平稳,生活大体顺心……’
‘十一岁时,由嫡母做主,老太太首肯,搬出敬安居,独自拥有了一座僻静小院,提名汀兰苑……’
‘九年义务教育,成绩出色,高考稳定发挥上了一本线,于外省就读了大学,四年后回省工作。’
‘…随家中请的女夫子度过几年书,通读女训女则,行事规矩,为人直板,不争不抢。’
‘一本优秀毕业生。’
‘和家中姐妹兄弟相处和睦,是个不被人注意的小透明……’
‘十七岁收获一对龙凤胎弟妹,命里无缘,彼此并不亲近。’
……
‘日子平淡无波澜,直至今日——’
翻涌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我?”姑离右手放下,缓慢低头,看着一手的鲜血。
“姑离…,荆若兰?”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交叉,令她险些产生身份识别障碍。
但也只是险些。
好在荆若兰小姑娘的生活单调简单,被后世庞大的信息流一冲刷,十三年的记忆也多少显的有些单薄了。
姑离这会儿心中确实多有疑惑,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安静思考的好时机。记忆融合、理智回归,她已经明了此时的处境。
“不妙,大大的不妙!”
容不得她为自己的死亡哀悼,更没有时间去懊恼和后悔自己前一刻的冲动反应,也同样没机会为死后复生的奇遇而惊喜庆幸。
刻不容缓摆在自己眼前急需解决的,是直逼面门的生死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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