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阿苏娅那张木愣愣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不好意思，英雄先生，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请问你说的‘游戏’，是指什么呢？和我所知道的‘游戏’，是同一种吗？”

“噢，我的问题，你那边的‘游戏’和我们这边的应该不一样来着。”杜林挠了挠头，“准确地说，我刚才说的‘游戏’，是指‘电子游戏’。”

要向一个极有可能来自游戏世界、其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游戏角色”的人解释“电子游戏”是什么，真的是一件……

感受非常奇妙却又十分冒险的事儿。

想象一下吧，你是一个精神正常，三观也十分正常的人，你可能正在做着自己的事儿，也许是在学习，也许是在工作，也许是在打游戏，随便什么，可很突然的，你眼睛一花，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并且那地方还有个人，乐呵呵地跟你说，“嘿，小朋友，你的世界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你的人生是一段别人编造出来供人消遣的故事，从你的出生到你的死亡，一切早已被设定好了。”

这家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这家伙的话是多么疯狂、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毛骨悚然！

简直要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还不止，那股子难以名状的寒意会从背脊一直渗透到喉咙里，顺着喉咙流进脆弱的食道里，冷得叫人痉挛，冷得叫人直发颤！

这时，你的内心是彷徨无助还是恐惧畏缩？

又或者……

愤怒得癫狂？

杜林觉得，自己此刻正在干的事儿，和神经病是一模一样的。

妈的，真他妈疯狂，真他妈不可思议，游戏里的角色居然能来到现实里，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自己还要告诉对方，“你所生活的世界只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游戏，目的就是为了骗人氪金，让背后的游戏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靠！这是什么魔幻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我撕成两半？

要不随便糊弄她几句得了？

这家伙可是个“人形大杀器”啊，挥挥手就能把人整死的，你这么不自量力地把人拖进家里来干嘛呢？

杜林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阿苏娅的脸。

她看起来依旧那么木愣，呆呆傻傻的，好像一个什么也不懂，不知人心险恶的蠢姑娘。

蠢个屁！

十多个博士学位，常年活跃在科研第一线，有事儿没事儿就带人去危险地带搞研究，受皇帝亲自接见，这种人会蠢？

就算再怎么不谙世事，鲜少与满肚子坏水儿的奸人打交道，这种天才人物也不是他三两句话能忽悠过去的。

没辙，真没辙。

从自己说“你要不要先进来”那句话开始，局势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这一刻，杜林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完全称不上精彩的人生，想到了伟大的祖国，想到了全人类的命运和未来，想到了《三体》，想到了自己24岁还是条没谈过恋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单身狗……

人生已如此艰难，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家既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神秘远方祖父留给你的一大笔遗产，你银行卡里的存款余额甚至不够你买一块碑立在坟头……

幸好他那张意外伤亡的保险单上填了老爹老娘的名字，不亏好吧。

他豁出去了。

杜林干脆打开电脑上一款MOBA游戏的图标。

“这样吧，我直接玩一局游戏给你看看。”杜林说。

这时候的杜林反而很淡定，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淡定，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很多很多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其实杜林一点也不后悔把女孩叫进家里。

为什么？

杜林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颗温暖的、柔软的、散发着光亮的光球。

面对那种神奇的、超自然的力量，杜林真的……无法拒绝。

遥想当年，他也曾是个罪孽深重的中二病啊！

某一次在电视上看了《火影忍者》，杜林天纵奇才，掌握了“千年杀”这一绝世武功。

那是很凶险的一招，一出手就得造成点儿鸡飞狗跳的后果。

那时候他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忍术”这种东西。

而且，他不止相信“忍术”存在，也相信“每天挥刀一百次就能修炼成绝世剑仙”，还相信魔法、斗气、剑仙、巨龙这些东西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真是美好而又充满幻想的过去啊。

就像一场五彩斑斓的梦。

可惜。

如瓷器般易碎。

……

要向阿苏娅解释清楚“电子游戏”是什么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天命手册》的世界观里，阿苏娅所生活的那个名为“泰拉”的国度科技水平更接近第一次工业革命，虽然已经出现了蒸汽机，但依旧与正常的现代世界有不小的差距。

泰拉人真正擅长的，是对于“星石”的开发。

“星石”是一种来自星空的特殊矿石。

按照游戏官方的设定，“泰拉”所在的北大陆是“流星坠落之地”，每当流星坠落时，就会携带数量众多的星石撞击地表，形成一片片露天星石矿区。

而平均每个夜晚，北大陆都会遭遇至少一场流星雨。

可以说全年365天，天天都在下流星雨。

那个魔幻的国度没有电子游戏，没有剧本杀，没有coc跑团，更没有被称为电子游戏鼻祖的《龙与地下城》。

甚至没有“电子游戏”的“电”。

“雷电术式”的“电”倒是有，只是，距离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气时代”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法拉第。

不过阿苏娅真的很聪明，没花多少时间，就理解了这边世界的“电子游戏”是什么。

然后杜林趁着英雄死掉在泉水等复活的功夫，把搜索引擎里关于“游戏”的定义翻给阿苏娅看，这样这位学神级人物应该可以理解得更加准确了。

“原来是这样啊。”阿苏娅恍然大悟。

“所以，英雄，你认为我来自这个叫《天命手册》的游戏？”阿苏娅问。

“啊……差不多是这样……”杜林尴尬地笑了两声，同时坦白，“但老实讲，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来自游戏里。”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身披华丽黑袍的瘦小女孩。

因为穿着游戏里角色的衣服，所以就是“游戏角色”？

太武断了。

她的理解能力很强，脑子很灵光，很符合游戏里“天才”的设定，所以她就是“阿苏娅”？

漏洞过多。

因为她能使用“超自然力量”，能召唤出一颗和游戏里的“光亮术”极其相似的光球，所以她就来自游戏里？

不够严谨。

对方能使用“超自然力量”，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超自然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种力量看得见、摸得着，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云雾一般的幻想。

他曾经的中二幻想，或许不是幻想。

梦，是真的。

……

阿苏娅真的是阿苏娅吗？

杜林觉得，这个问题值得自己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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