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走出格斗场,看见一群地穴冒险家打扮的人勾肩搭背地从对面的酒馆出来,其中走中间的那人踩着厚底的大皮鞋,把一杆微微发着光的秘能长枪当作手杖拄在地上,迈着阔步。
他腰间挂着一个铁链子,上面是冒险生涯中获得的战利品,很多陆安都不知道是什么,有一些他知道是地面上很稀有的宝石,其中有一颗硕大的金石英上还沾着血迹。
那人喝醉了酒,大声地嚷嚷着:“妈妈,我给你报仇了!狠狠地给你报仇了!嗝!我杀了那些狱民,一个不放地杀了!抢了他们的宝贝!弄塌他们的洞窟!还没完……还没完……嗝!永远不会完……不会完……”
他声音越喊越低,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突然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来了精神:“马上!我就去灾异之地!嗝……再杀!狱民都杀!”喊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嘶哑了。
他的同伴捂住他的嘴:“没有酒量就别喝那么多。去灾异之地是清除魔物,杀什么狱民啊,你**傻了吧,去了那儿就别**喝了,小心战争部的人让你当开路先锋。”
陆安暗暗记下,原来王国对北方灾异之地的新一轮“清洁”行动又要开始了。不知道这次行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希望这群冒险者能有好运气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活下来,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可能只是因为在狱民的袭击中失去了亲人,才选择成为冒险家。
这样的人有很多。狱民是一群有着人类外壳的野兽,许多家庭都被那群野兽给粉碎了,失去了一切的人们为了复仇,走上这条危险的路。
陆安绕过路中间的冒险家一行人,到了最近的公共马车站。
虽然时代在进步,蒸汽车早就有了,带秘能核心的燃油车也在快速发展,但是对于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公共马车还是最经济的选择。
坐着马车回到家里,养父陆远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呼呼地打着呼噜,酒瓶子倒在身边。
陆安对这幅场面已经见惯了,熟练地用肩膀扛起老爹,给他拖到了卧室的硬床上,盖好薄被子。
老爹的床是一块大木板,那块木板还是他从以前的船上锯下来的纪念品,说是要夜夜重温甜美的海上日子。
“既然回不到海上,那就只好在梦里航海。”老爹曾经这么说。
陆安看着喝得面红耳赤的老爹叹了口气。
“老爹,做个好梦。”陆安轻轻地对老爹说,再把门轻轻地带上。
这一晚,陆安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早上7点,敲窗人用长杖敲击窗户的声音把他准时唤醒。敲窗人的作用就是当人肉闹钟,陆安希望这个职业不要随着秘能技术的发展而消亡,曾经是地球赖床青年的他太清楚,闹钟可不如有个人每早敲你窗户叫醒你可靠。
陆安从床上跳起来,对着楼下的敲窗人喊:“早啊,约翰!”
老约翰摘下帽子向他致意,用破锣嗓子说:“你看上去比以前精神多了,陆!”说完就平端着长杖,迈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快步,走向下一个客户家。
陆安换下睡衣,去厕所刷好牙、洗了脸,当然,没用洗面奶。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陆安每个早晨都会想念上辈子的日化用品,特别是牙膏。
这个世界的牙膏的主要成分是墨鱼骨研磨成的细粉,虽然效果还不错,但是用动物的骨粉刷牙总归有些怪怪的,而且刷完牙之后也没有薄荷味牙膏的清新感。
陆远还没起床,陆安去厨房给自己和父亲准备好了昨天刚买的面包和肉干,还有产自希述中部山区的奶茄,这种植物的特点是:难吃、耐放、能生吃、有饱腹感。
匆匆吃过早饭,陆安去厨房的灶台下查看了秘能热力锤,在昨晚炉灶的余温下,热力锤在混合了牛奶和五种异国香草的大罐子里来回摇摆了半宿,陆安希望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做出父子俩最爱喝的发酵饮料:火焰牛奶。
他俩离不了这种有着辛辣和清香味道的奇妙饮品,本来他们一直是用手摇的方法来做火焰牛奶,最近才买了个秘能热力锤,来把这件事自动化一下。
陆安拔下了热力锤,朝大罐子里嗅了嗅,盖上盖子,在罐子下压了张字条:还是不行,今天该你摇了。然后他披了件灰色的单扣毛呢短外套,出门了。
对门的哈扎耶老太太正在做“晨送”仪式,在门口铺了一条花瓣之路,她相信这能取悦她信奉的神明:“安眠者”。
“安眠者”教会说,这位神明在完成了一整晚的梦境庇护后,会踩着鲜花,在早晨离开信奉者的住宅。
老太太和善地对陆安说:“陆安,安眠者拥抱过你了吗?”
这是在问,你昨晚睡得好吗?这个世界的人们相信九位官方神祇中的“安眠者”司死亡、梦境、惩罚。而梦境是个危险的地方,人可能会在梦里死去、得病、变得不幸,所以需要“安眠者”的梦境庇护。
陆安笑着说:“是的,玛丽亚。愿‘安眠者’保佑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但是希望他别保佑我……我这个万神殿的主人,恐怕是这世界上的头号大异端了。九大教会要是知道我的身份,就游戏结束了。
关于万神殿和现实世界中的九神的问题,陆安问过笛卡尔,但是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听说过九神的尊名,似乎这九位存在跟万神殿毫无关系。
陆安相信九神和万神殿绝不会是毫无关系,但目前的他没资格去了解这种层次的事。老老实实地装成“隐士”的信徒,尽量减少与教会的接触,这是他目前必须做好的伪装。
对不住啊,阴影中的“隐士”,这十几年来我都没有怎么诚心地信过你,当然,你也没怎么保佑过我。我现在成了别人家的头头,你别怪我。
离开了万神殿的陆安莫名有了一种来到了别人家地盘的感觉,总觉得有点心虚,不像在万神殿里那么神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万神殿似乎能激发自己潜藏着的情绪和意志,就好像胸中有一口气被提了起来,回到现实这口气就泄掉。
陆安走到树玫瑰街邮局,上了公共马车,驾车人正好跟他相熟,说:“陆安,你今天早晨看上去有些不一样,黑眼圈没了。还是在德恩斯大学下车?”
“谢谢!是的,还是德恩斯大学。”
大学里的人不多,陆安还没走到教学楼,就在路上碰到了凯恩。
“昨天那个矮个子拳手赢了吗?”
凯恩说:“你想什么呢?当然输了。但是竟然真的有人押他赢,虽然只有十比勒,那个拳手还是很感动,比赛结束以后在观众席上问了一圈是谁押的,但是没人承认。后来那个拳手换走了那枚硬币,我看他是要收藏起来了。别忘了哦,今晚不见不散。”
陆安笑了笑:“不见不散。”
上机械数学课的时候,陆安有些心不在焉。
“陆安,我在讲什么?”这个老师喜欢点名和提问,喜欢刁难学生。
陆安站起来,有些尴尬:“老师,很抱歉,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上课的话,可以出去。”
“好吧,抱歉!”陆安真出去了。老师有点傻眼。
他来上课完全是凭着一种生活的惯性,组成了这个早晨还是那些熟人,那些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仿佛一切照旧。
只有当他坐在课桌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看看眼前的同学、黑板上的公式,才更加清楚直观地知道,生活里熟悉的一切都将渐行渐远。
恐怕很快就要对平凡轻松的生活说再见了。
陆安翘掉了上午的其他课程,直奔王国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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