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陈景瑜被贼人掳去了之后,陈景修就寝食难安,就连一向面若冰霜,性情寡淡的秦慕渊好几次都魂不守舍。秦慕渊第一次觉得一天的时间如此漫长,一方面他对明天的局势担忧,一方面他也担心陈景瑜受到伤害。
陈景修跟秦慕渊二人一宿未眠,在帐中坐等天亮。
天边红光炸起,太阳撕破黑夜的厚重,一点点为人间迎来光明。秦慕渊掬起盆中清水,水珠拍打肌肤,洗去一夜疲惫。
谢垚、陈景修、秦慕渊三人威风凛凛走上城头。极目眺望,城墙之外,陈景瑜双手摊开,被捆在十字架上,立于阵前。
宇文焉拔出身旁佩剑,铮亮的长剑亲吻陈景瑜雪白的脖颈,仿若一只脱笼的野兽,时刻都渴望着能一尝可人鲜血。
“陈景修,只要你开城迎战,我立马放了你妹妹。”宇文焉威胁道。
“宇文焉,有什么不快尽管冲着我来,你威胁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秦慕渊不齿宇文焉行径,愤愤说道。
“皇兄,你不用管我,瑜儿不怕死。”陈景瑜对宇文焉怒目以对,撕心裂肺吼道。
“慕渊兄,看来此次战役避无可避,等下我带一队人马冲入阵前,你趁机去救瑜儿。”陈景修低声对秦慕渊说道。
“景修兄,稍等。虽然宇文焉如今有公主在手,好像占尽了优势,但是我预估周国三军将士已一天未吃饱肚子,此时大家军心不稳。我会让我麾下的亲兵跟你一起出城迎敌,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战略,公主交给我,我定护她周全。”
秦慕渊说完便跟陈景修二人翻身上马,带着先锋部队策马奔出城外。果然正如秦慕渊所料,周军内部不少将士见到宰相府亲兵,内心开始犹疑不前,再加上腹中饥饿,战力受损。陈军在陈景修的指挥下,势如破竹,将周军成功分割成三个独立的包围圈,以化整为零的阵法,一一分解。
秦慕渊扫清一切障碍,策马来到陈景瑜的身边,跃马飞身跳上囚车,剑风落下,将陈景瑜身上的绳索一一劈开,陈景瑜腿脚酸软,一个踉跄跌入秦慕渊的怀中,秦慕渊轻嗅陈景瑜发尖香气,并未将她推开。
远处山间,陈枫看着眼前这一幕,深知周国大势已去,单凭宇文焉一己之力恐难扭转局势。陈枫拿出腰间长弓,取出一支箭矢,弯弓搭箭,冷箭划破战场长空,朝陈景修飞去。陈景瑜眼见飞奔而来的长箭,双手用力一推,将秦慕渊推开,然后自己纵身一跃扑在陈景修身上。
长箭如嗜血的猛兽般,钻进陈景瑜的身体,鲜血顺着箭矢沮沮流出。秦慕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环住摇摇欲坠的陈景瑜,陈景瑜缓缓躺在秦慕渊的怀中,脸上露出知足的微笑。陈景修起身朝箭矢射来的方向极目远眺,目光所及除了战场之人并无其他。陈景修俯身蹲在陈景瑜身旁,看着滚滚流淌的鲜血,两行热泪喷涌而出。
“瑜儿,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见怜儿,她会治好你的。”秦慕渊语气慌乱,眼泪颗颗落下。
“你终于不叫我公主了,我真的好开心。”陈景瑜轻抚秦慕渊俊美脸庞,眼底堆满笑意。
“你看,我一直随身携带。”秦慕渊从铠甲里掏出一个绣工拙劣的荷包,把它交到陈景瑜的手上。
陈景瑜看着手上的荷包,潸然泪下。
“绣的真的很丑,以后再没机会给你重新绣一个了。如果遇到心爱的姑娘,记得别再对别人冷若冰霜了。”
“瑜儿,我答应了要娶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不管。”秦慕渊将陈景瑜深深埋入自己怀中,懊恼、愧疚奔涌而来。
“皇兄,你一定要好好待慕瑶姐姐,你答应我的,不会让她受委屈。”陈景修听到陈景瑜气若游丝的呼唤,凑过身去,紧紧握着她的手。
“瑜儿,你会好的,念青还在等着你带他出去玩呢。瑜儿,我们不说话了,皇兄这就带你回帐中医治。”
“皇兄,不用了,我知道我时日无多。”陈景瑜拉着秦慕渊跟陈景修的手,将它们牢牢的握在一起。
“你们要答应我,还周陈两国百姓以太平。还有,皇兄,瑜儿有个不情之请,赤乌族是个命运多舛的民族,待你荣登大宝,能否善待这个民族,让他们不再游离于两国之外,许他们富足安定的生活。”陈景瑜强撑着身体,眼神逐渐涣散,神识开始游离。
“瑜儿,皇兄答应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你千万别睡。”陈景修拼命呼喊,摇晃陈景瑜的身体。
“那……我就……死而……无……憾。”说完双目紧闭,双手从陈景修与秦慕渊的掌间缓缓滑落,心跳戛然而止,脸上气血开始慢慢消散。
秦慕渊抱着陈景瑜逐渐冰冷的身体,仰天痛哭长啸,悔恨之泪畅流不息。
太子府内,木屋之中,秦慕瑶正在为陈景修缝制夏装,以待他平安归来便可新袍加身,好运连连。突然手指一阵刺痛,指尖渗出黄豆般大小的鲜血,秦慕瑶将带血手指放入唇中,心神难安。
“冬儿,可有前方战报传回。”
“小姐,冬儿今天一大早便去宫门处问过,并未有战报传回。小姐,你就别担心了,公子跟姑爷他们定能平安归来。”
“冬儿,我这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你等下再去宫门处跑一趟。”
“是,小姐。”冬儿说完便出府往宫门处走去。
日暮落下,秦慕瑶陪念青用过晚饭,却迟迟未见冬儿回府,内心焦虑难安。正准备差府内之人前去宫门处寻找,却见冬儿的身影出现在太子府府门之外。
秦慕瑶赶紧迎上前去,见冬儿神情失落,魂不守舍,内心不安之感越来越重。
“冬儿,此次战争失败了?”
只见冬儿摇摇头,说道:“陈国大获全胜。”
“那是殿下跟我大哥受伤了?”
“姑爷跟公子完好无损。”
“那就是舅舅出事了?”
“老爷也毫发无伤。”
冬儿的一席话横扫秦慕瑶心中忧虑,秦慕瑶如释重负。然而本该是高兴的事情,秦慕瑶却不知为何冬儿表情失落,一脸痛苦。
“冬儿,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不见你有一丝喜悦之感。”
“小姐,公主殿下战死沙场。殿下跟公子正扶着公主的灵柩回国。”冬儿说完,抱头痛哭。
秦慕瑶踉跄后退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疑惑顿生:“陈景瑜怎会出现在战场,难怪这段时间都不见她的身影,我还以为她是安定了性子,在家准备婚服。”
秦慕瑶眼泪无声落下,她并不相信冬儿所言,转身离府,带着两个婢女往公主府奔去。
陈景瑜战死沙场的消息已经传回公主府,府内哭声一片。
馨儿见秦慕瑶深夜来访,赶紧抹掉脸上的眼泪,起身相迎。
“馨儿,我问你,你家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战场?”
“回娘娘,公主瞒着所有人偷偷混入军营。”
秦慕瑶听后,知道冬儿所言全部属实,一时间难以接受,差点跌坐地上,还好身后两婢女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搀扶到一旁坐下。
“我还希望冬儿打听消息有误,公主尚在公主府张罗自己的婚事,并未离开都城。”秦慕瑶边说,眼泪边无声落下。
馨儿悲痛难抑,哭晕当场。秦慕瑶强撑身体,命人将馨儿送回房间安置,然后安抚好公主府众人,这才离去。
宇文焉五万人马全军覆没,趁着陈景修跟秦慕渊陷在陈景瑜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时,带着书童连夜逃回都城。
宇文轩得知战败的消息大怒,本寄希望能以大获全胜的消息逼周王禅位,也可安朝臣。如今,周王被软禁,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而周陈两国战事,陈国还以少胜多让周国三军将士全军覆没,宇文轩感觉如今的局势,对宇文家来说稍有不慎,全族覆灭。
陈国百姓得知公主战死沙场,纷纷在自家门前放置白花,以告慰亡灵。
陈景修、秦慕渊带着三军将士扶灵回到都城,气氛凝重,丝毫没有凯旋的欢喜之气,只有悲痛交加的隐忍。
身披白色鲜花的灵柩停在大殿之上,君后难忍丧女之痛,哭晕在灵柩之上。君上强忍悲伤,与百官商议公主葬礼一事。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恐是未到伤心处。秦慕渊泪如雨下,悔恨、愧疚袭来,悲痛难抑。秦慕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灵柩,然后深情的看着灵柩内如花容颜,指尖轻抚陈景瑜含笑的面颊,仿佛她只是熟睡,并未离去。
“瑜儿,我发誓,我定揪出幕后伤你之人,让他血债血偿。”浓浓的杀气从秦慕渊的眼里迸射而出。陈景修缓缓靠近,拍拍秦慕渊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韵味悠长。
平王府内,陈景言本欲斩杀陈景修于战场之上,如今却见陈景修毫发无伤回到都城,同时还有战功加持,心中怒火难平。
“陈枫,你是怎么办事的,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小人本以暗箭偷袭,可谁料公主突然挺身而出,帮太子挡下利箭,这才保下太子一命。”
“蠢货,我让你刺杀太子,可没让你刺杀皇姐。这下倒好,皇姐一向恩宠正盛,一旦东窗事发,恐我俩都难逃一死。这段时间,你还是消停点,回乡去待着吧,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是。”陈枫领命,退出正堂,回屋收拾行李准备连夜离城。
从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刻起,陈景修便派陈清盯紧平王府的一举一动。陈枫的一举一动更是被陈清尽收眼底。陈清派人紧随陈枫出城,自己则折返回太子府禀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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