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救赎

清清的身体微微颤抖，那个男人身上正不断散发出针对自己的浓浓的恶意，而他现在的状况却并不怎么好。

被时期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魂体都被打的一虚，无法保持能力，收到的伤害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他身上的怨气都被打散了很多，维持自己的存在，制造些小幻觉没问题，但是想要和眼前这个男人打起来，就不太可能了。

趁男人还没发现自己，清清小心翼翼地给他施加了幻觉，只将自己的存在从他眼中抹去，然后起身，从角落中走出来，想要悄悄溜走。

男人正左顾右盼着，像是在寻找清清这个怨灵的踪迹。

不过他现在正好走到了这个角落的出口附近，清清想要逃走，就一定会从他身边经过。

清清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乱七糟的情绪和想法暂时抛开，一步一步走向了出口。

他盯住男人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他看到了自己的表现，心中稍安。

很快，清清走到了男人身前，但是男人还是一副看不见他的样子，这让清清放松了警惕。

清清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朝着男人摆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就绕过了男人，想要离开。

但是就在他刚刚从男人的身旁走过，男人就猛地回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刺向了他。

清清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危机感，本能地向一旁闪躲，却仍然被附着灵质的匕首在肩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发黑的血从中流出，还未落地就散成了一片片闪着微光的灵质。

疼痛袭来，干扰了清清对于幻觉的控制，而且男人已经刺中了清清，知道了他的存在。所以他轻易地打破了幻觉，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清清。

清清后退几步，但是他的动作让他牵扯到了伤口，疼得脸上揪成一团。

他捂住肩上的伤口，看着一脸玩味的男人，喃喃道：

“怎么会……你明明没有看到我的。”

“我的确没看到你。”男人甩了甩匕首，眼中满是厌恶和不屑，“但是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怨气，我可是能清楚地感受到。”

“仔细一感受，还能感觉到它越来越浓，所以你正在接近我，是想要袭击我？怨气突然开始变淡，你是想在我背后偷袭？”

男人冷笑一声：“那你可就想错了，正是你这个举动让我知道了你的位置，我才能刺中你。”

“不过你反应还不算慢，竟然躲过去了一点。新的怨灵可做不到这一点，虽然你不怎么强，但是你已经杀过人了吧。”

看着清清同常人无异的外表，男人表情开始扭曲，变得仇恨癫狂，“是一个？还是两个？你这下作的垃圾，还敢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怪物就应该有怪物的样子，就算生前是人，死了还杀了人，就已经不是人了，装成这个样子是想博取谁的信任，再多杀几个人吗？”

说着他就迈开脚步，想解决掉清清。

清清转身想要逃跑，但是男人一把将手中的匕首投了出去，正中清清的左脚，让他一个前倾，摔在了地上。

清清很快爬了起来，但是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新的匕首，一把扎在了他的背上，让他失去了刚刚提起的力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怨灵并没有人类那样的要害，不用灵质造成足够多的伤害，怨灵是不会消散的。

男人一脚踩在他的身上，使劲碾了碾。

清清发出一声痛呼，维持外表的力量也散去了，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男人痛快地笑了一声，“哈，露出原形了？这才是符合你的样子，丑陋恶心，为了自己不断伤害别人，之前那种样子是在骗谁呢！”

清清躺在地上，头侧到了一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那青才的颜色让他意识到自己变回了原样。

听着耳边男人的奚落，他咬了咬牙，强行调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让自己变成正常小孩的样子。

男人见此，脸上的笑容消失，嫌恶地皱眉，抬起脚，重重地踩了几脚，口中不断地说着话。

“为什么又变回来了？这里没有会对你产生同情心的人，你以为摆出一副人类的样子能让我放过你吗？不会！那只会让我更想弄死你！”

但是清清不为所动，咬牙握紧拳头，维持着外表的幻觉，没有再因为疼痛失去对幻觉的控制。

男人怒到一定程度，反而笑了起来。他用脚踩着清清的身体，俯下身，低声对清清说着：

“本来是想快点解决你，再去找那个时光，或者回去继续盯着时期的家。不过现在我也不急了，反正我现在也找不到，去盯梢也不差这一小会。”

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我现在还有大把的时间，就和你玩玩！”

他戏谑地笑了笑，带着猫捉老鼠的玩弄一般的情绪：“你现在变回原型我还能给你个痛快呢。”

清清没有说话，也没有对男人的话做出任何反应，闭着眼，身体因为疼痛不断颤抖着。

男人收起笑容，抬起脚，在清清身边蹲下，拔出他背上的匕首，又一下，刺在了他身上。

“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止不住地心生厌恶！”

“装成无害的样子！”噗嗤，又是一下。

“夺走别人重要的人！”乌黑腥臭的血溅在男人的脸上，化作灵质消散。

男人看着清清依然对他置之不理，闭着眼一副隐忍的样子，仿佛他是个在严刑逼供的反派，而清清是被迫害的无辜者一样。

“你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像是个人类？想要模仿人类的行为？我之前看你和那些人玩的挺开心？想像人类一样愉快地生活？”

他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配吗？一个怨灵，还杀了人，有什么资格享受世界的美好？”

闻言，清清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睁开眼。

“我说对了？”男人语气冰冷，低头凑到清清的眼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男人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东西：“我从前有一个朋友。”

“我们从某一天起突然能看到你们这样的东西，然后一天他捡回来了一只女怨灵，他说她很可怜，被人欺骗后杀死了。”

“他爱上了那个东西。我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它看起来和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他一天天变得对它越来越迷恋，我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我也没什么资格对他的爱情插嘴。”

他的声音变得后悔和憎恨。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带着那东西来到我家，任由它杀了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想杀了我，只是因为一句‘她说她饿了’！如果不是遇到了……”

男人停了停，没说他遇到了什么。

“你这样的我也见多了，和那女怨灵一样，为了自己的欲望随便伤害人，还厚颜无耻地忽略这一切，一边杀人，一边装成人类的样子，享受世界的美好，享受别人的感情？”

“想的倒是挺美！”

他用力将匕首深深地刺入清清的身体，眼睛发红，怒吼着：

“你不配把自己扮成人类的样子，给我，变回去！”

清清的眼睛变得无神，灵质不断从伤口逸散，让他越发虚弱。

男人的话，林昔昔的话，时期的话，都萦绕在他的心中，让他变得迷惘。

妈妈的话，让他感受世界的美好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我杀了人，为了自己的情绪随意改变别人的思想，还伤害了想要帮助我的人。

我不配……感受世界的美好……吗？我没有资格……期望别人的关爱？

清清对幻觉的坚持逐渐减弱，变回了丑陋的婴儿的样子。

“呵，放弃了？”男人猝了一口，正想给他最后一击，突然听到了一个喊着清清的名字的女声。

“清清，你在哪？”

他回头一看，林昔昔正四处张望，走向这里，寻找着清清。

男人低头看了看已经奄奄一息的清清，又看了看林昔昔。

“那不是那个包庇你的女人吗？”他冷笑，“正好，那个时期也不在，这种包庇怨灵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他扔下清清，想要走向林昔昔，却被一只青白皱缩的小手抓住了裤腿。

“你想……做什么？”

男人挣了挣，没挣脱开。

“我没给你最后一击只是因为你这样也留不了几分钟，可不是因为我没那个力气再给你一刀。”

“她……是人类……”

“那又如何？就像我那个朋友，依旧会因为对你这种东西心生感情，而把别人当做你们的饵食。”

清清已经听不清男人的话，只能使劲抓住男人的腿，并且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让林昔昔忽略了自己和男人的存在。

“喂！松手。”男人凶狠地朝着清清说道。

见清清不为所动，他又一匕首插在了清清身上。

清清一动不动，模糊地看见林昔昔逐渐远去，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终于泄下力来，再没有动一下的力气。

男人见他终于松手，切了一声，挣脱了他的手，正想离开，就见清清的整个魂体逐渐逸散出灵质。

他便停下，一脸快意，像是在欣赏这一幕。

清清看着林昔昔离去的方向，从全黑的眼睛里流淌出了混浊的液体。

“对不起……”

他喃喃着，声音低不可闻，“对不起……”

林昔昔来找他了，即使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这是不是能说明，他还是有人爱着的？

即使没能诞生，他也依旧感受到了世间的一切。

即使妈妈离开了，也依旧有人爱着他。

即使自己是这样一个毫无优点的存在，只会给人添麻烦，只会伤到别人，这世界的美好，他是不是也能拥有一点？

没能出生的怨恨渐渐消失，怨气逐渐变淡，直至泯灭。

在男人震惊的目光里，清清青白皱缩的皮肤逐渐变得光滑白嫩，眼睛中出现了眼白，腥臭的气味消失，变得清爽。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力量再变成这个样子才对！”

男人脸上的快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但无论他有多震惊，多不想相信，清清的身影都已经变成了正常婴儿，并且逐渐透明，成为漫天泛着微光的灵质，消失不见。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身衣服，以及衣服里塞着的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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