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里的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隔着沉重的防盗门也能听到里面尖锐的声音，疫情期间上班的时间本来就少，工资更是少得可怜，我能想象到妈妈歇斯底里和领导打电话的样子。

发了个微信给黄露：你在哪儿？

黄露：在倒霉破医院加班呢，咋了。

我：我不想回家。

黄露：过来找我。

毫不犹豫地跑出去，一阶一阶地踏着潮湿发霉的台阶向下跑去，冲出楼道的时候我猛地呼吸了一下，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的清新空气，我打了个车去和黄露汇合。

越来越想逃离这里，这里的压迫和记忆总是让我难以成眠。

在那个弄堂里的深处，医院泛黄的标牌闪着微弱的光，黄露就站在那门口，还是那件脏兮兮的白大褂，黄露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修长纤细的小腿包裹在黑色丝袜里，她看起来十分地诱人。

我有点无语地跑到她面前，盯着她这身白大褂陪丝袜的装扮打量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看起来真像个拍小电影的。”

“什么电影？”她眨眨眼，厚重的烟熏妆也盖不住她那双清纯的眼睛。

“那种一个小空间，两个人，话不多，但动作很激烈的电影。”

她在我的注视下翻了个白眼。

“别贫了你，走陪我进去，我今天夜班。”她拉住我，手心有点潮湿，“给你弄个病床待着。”

踏上那层台阶的时候有点胆怯，黄露捏捏我的手，我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还是潮湿腐朽的空气和满是斑驳的墙面，我在这个熟悉的三号病房等待着黄露过来休息，大概十点钟左右值班护士会获得休息时间，空气静悄悄的，房间里的腐烂味道格外刺鼻。窗外是那棵樱花树，现在变得葱郁茂密，视线所及之处，一个塑料包装刺入我的眼睛，在旁边床的枕头下面隐藏着，轻易很难看到，但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塑料包装的反光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是一包已经用完的避孕套。

是谁会用这个，在医院。

不，不可能是黄露，一定是某个放荡的病人。

可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安。

这个娇艳欲滴的夜晚，我缓慢地挪下床，就像我手术的那天一样，踩着硌脚的塑料拖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整个走廊都回荡着我的脚步声，像是打在我心里，沉闷压抑。值班护士的岗位是空的，但值班室的小房间还亮着光，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射出来，就好像我心里那条汩汩蔓延的裂缝，影影绰绰的人影，隐隐压抑的声音，这世界再次用现实击垮了我。

什么是人，欲望满身。

转身的瞬间强烈地碰撞让我摔倒在地，我揉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看是谁撞了我，心脏猛地缩紧了。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异口同声。

我看着黄川泽布满汗水的脸，猜他刚刚应该是跑过来的，可他闲得没事来这里干嘛。

谁都没说话，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凝滞了，直到黄露愈来愈大的叫声划破了尴尬的空气。黄川泽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瞬间冲进去，随后就是他大声吼叫和碰撞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怒吼。

“黄川泽你有病啊？！”黄露尖叫道。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非要用这种办法作贱自己折磨别人吗？”

“用不着你管。”

“婊子。”

“对，我就是，这跟你黄川泽有什么关系？”黄露凶狠起来，旁边的医生快速地穿好了裤子。

“跟我回家。”黄川泽放低了声音，拉住了黄露的手，脊背是让人悲伤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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