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还真是小啊……”我尴尬地抓着衣角，面前是黄川泽和黄露，那个医生早就已经跑了，只剩下我们执着地僵持着。

听了黄露和黄川泽争吵才知道他们是姐弟，对啊，都姓黄，我怎么没想到。

半晌，黄露终于开口，“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她别过头去，两人之间有着肉眼可见的疏离感。

“……你呢？”黄川泽轻声问，眼睛里都是血丝。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黄露站起身向医院尽头走去，高跟鞋的敲击声渐渐弱了。

“为什么在这？”

“家里…我妈妈在发脾气，我不想回去……”我小声说，心里有点乱。

“别在这待着了，走吧。”黄川泽抓起书包站起身，看到我迷糊的样子，他笑了笑：“走啊，去我家吧，放心吧，我家总比这里安全。”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着他，视线顺着他的衬衫滑下，他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块。我心里隐约感觉到我们之间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溶解在我分手后那段低落的生活里，像是盐撒进水里，然后逐渐逐渐溶解最后完全和水融合得看不出一点痕迹。

在出租车上，黄川泽一路都没有说话，他疲惫地靠在车窗上，外面是接连不断的灯火明灭和车水马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选择不说，心里有一些难过，像是一漾一漾漫出来的潮水。

以前总是觉得成年之后的生活一定是自由而充实的，但我现在才一点点感觉到，成熟就是稚嫩的我们，经历一次又一次现实的伤害，擦着凛冽的玻璃碎片向前走，然后血肉模糊地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到了。”黄川泽走下车，然后绕到我旁边接过我的书包，默默地向前走。

“黄……黄川泽。”我叫住他，现在的灯光和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样子，在暖黄色的路灯下，他转过身来，五官氤氲得柔和起来，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迎着他的微笑，在他逐渐惊讶的注视下轻轻抱住了他。

当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窜进鼻腔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黄川泽僵硬了一下，然后把脸埋在我的颈窝上。我一直觉得拥抱是一个治愈的过程，就像现在。

“会好的。”我小声说，然后听到他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声。

“就这些？”他松开我然后低头看着我。

心脏缩紧了一下，终究还是被压制住了，“你放学的时候不开心，是因为黄露吗？”

他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关系的，黄露和你都会好起来的。”

“嗯。”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凑近了问：“还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没……没有啊……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抱抱你安慰一下。”我躲闪着他的视线。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对我起色心了，哈哈，走吧带你去我家。”

黄川泽，不得不说你在我高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给我留下了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印象，很干净很阳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你这个人出现，我会不会一蹶不振然后毁在这里。但还好，你出现了。

目光落在厨房一个毛绒绒的背影上，黄川泽转过头，眼神是暖和般的温柔，“马上就好了。”

我吸了吸鼻子，咖喱里香料的味道夹杂在空气里，黄川泽穿着带绒毛的宽松居家服，仿佛一个居家多年的主妇一样进行烹饪。来他家的路上我还在思考遇到他的父母我该说些什么，但据他所说，他一直一个人住，他的父母都在很远的外地工作，很少回来看他，家里的关系似乎很冷淡。

真的很难以想象，他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原来是在一个冰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黄川泽解下了围裙，端着两盘咖喱牛肉饭走了过来，然后递过来了筷子，纯熟的仿佛我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一样。

“等会你要直接睡觉吗？”我问。

“不啊，当然要写作业还有画画啦，哪有时间睡觉。”他把我盘子里的一些胡萝卜夹走，然后夹了一些牛肉过来。

“你干嘛？”我愣住了。

“你不是不爱吃胡萝卜吗？正好我和你换一下，我爱吃。”

“你怎么……”

“之前注意到的。”他冲我眨眨眼，“不过，等一下你帮我看看我最近画的色彩吧，虽然要高考了，但我更担心高考后一个星期的国美考试。我色彩一直不好，大佬，帮帮我。”

“当然可以。”

那些早就不再想起来的回忆，忽地从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感觉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时光倒流，一切回归原始。那些晚上和张沐一起画画的时光，那些曾经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这一刻又全部从记忆里被拉扯出来。像是黑白底片，反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喂，又发呆了。”黄川泽打断了我的回忆，然后小心地打量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能说给我听吗？”

我摇摇头，放下了勺子，“没有心事啦，我只是爱发呆而已，我吃好了。”

怎么可能没有心事，只是如果我说给你听，你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了，和你不一样，像你这样干净温和的人，知道了我的故事以后，肯定会觉得我肮脏吧。

“傅予，其实我一直感觉你心里应该是装着一些事情，让你压力很大，我总是能感觉到，你在刻意地把自己封闭起来，躲起来。”黄川泽忽然很认真地说，“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但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男性朋友吧。”

“嗯，以后如果有不开心的一定告诉你。”我对他扬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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